媳妇儿,这儿的村民有问题:真国产电影

媳妇儿,这儿的村民有问题:真国产电影

昨日的英雄,今天的杀人犯。

李天狗满身是血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肚子,尽量不让肠子流出来。鲜血迷糊了双眼,村民们挥舞着棍棒的叫嚣声还在耳边回响。他本能朝家的方向走着,眼前一黑,就地倒下了。

“村长!村长!出大事咧!”七叔赶到村长家报告。

村长正坐在里屋抽烟,摆手让婆娘出去应付。

“是七叔啊,村长不在,上二闺女家去了。”

“看林子的李天狗被打惨了!”

“后晌儿我就听到外边乱哄哄的,听说小卖部那边打架了,吓得我呀,都不敢出门!”村长老婆声情并茂,五官在她微胖的脸上卖力地扭动着。

天刚擦黑,远处的山林里连着传来三声枪响。

转天儿一早,村里孔家的门前挤满了人,一个白白胖胖的村民在门前向大伙儿哭诉,好像出事儿的是他爹妈似的:“李天狗,他太狠了呀……三枪,一枪一个倒!”

李天狗身负重伤,还能跑林子里去杀人?村民们半信半疑。

“没瞎说?那狗子昏死在道儿上,我亲眼见到的呀。”

“是呀,一个快要死了的人,还能跑回那山林子里去,把孔家三兄弟打死?”

门前那小胖子继续道:“老大老二,当场就断了气,就看老三了,老三命硬,肯定能挺过来!”

一听到老三可能死不了,围观的村民们非常默契地静了下来,各自散去。

镇派出所王所长带着一名警员,去到出事的林子里调查,现场遗留着一把步枪,王所长把枪扔给那名警员:“拿着,见识见识。”

“哇,死沉死沉的。”

“死沉?这可是汉阳造,民国32年的。”

汉阳造步枪,又称汉阳八八式,是抗战中,中国军队的主力步枪。

“这枪老旧了。”

“旧?你看看现场,1、2、3,三个靶位,枪枪命中要害。”

“啧,不得了,何况开枪的人还身受重伤。”

李天狗还在抢救,吴县长于局长他们刚从卫生所出来,秘书就跑来汇报:“吴县长,于局长;省林业厅调查组已经上路了,邢副厅长亲自带队。”

“吴县长!”有个小护士从卫生所跑出来,交过来一个沾血的旧挎包:“这是凶犯随身带的包。”

车子往泮源村开去,吴县长在车里翻查李天狗的包,里面只有半个馒头和一本日记。

“为什么把一个瘸子搞下去当护林员?”吴县长问。

“当时主要是考虑到他们家的生活比较困难。”县林业局的陈主任回答。

“算是对他的照顾?”

“在下面工作嘛,生活上自然能够节省一点,经济上也可以活泛一些。”

吴县长翻开日记,也翻开了李天狗所经历的那些,鲜为人知的故事……

电影《天狗》(2006年)

主演:富大龙 朱媛媛 李子枫

导演:戚健

根据张平小说《凶犯》改编

没想到还会到山林里去,当兵六年在山林里,回来六年,又去山林,组织上让我去当护林员。

李天狗一家坐在长途汽车里,一路颠簸,摇摇晃晃到了镇上。

“甚个鬼地方,咋还没到?”媳妇桃花抱怨道。

“咱一会儿还得坐马车哩~”

终于进了村,村长带头,早就在村口候着了,李天狗一到,那当真是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村民们夹道欢迎,村长亲自端上一碗水送到李天狗面前。

“村长,这是干啥呢。”

“这是咱泮源村的老传统了,农林一家鱼水情嘛,来,喝!”

一旁的大爷也说:“进村三碗水,把你们当成最尊贵的客人来待呀。”

一碗水喝过,村民们唱起山歌,歌中满是赞美,有道是:自古英雄配佳人。

孔家老二和老三在附近观望着,在他们眼中,李天狗不过是草民罢了。

“呸,还TM英雄配佳人,你看他婆姨那样,那哪是他老婆,是老姐嘛。”老三说。

老二则是另一番眼光:“老姐好,老姐管着家呢。”

各家各户送来鸡蛋、面条、辣椒、土鸡土鸭,还有山羊;就跟过年似的,两口子拦都拦不住,还有人帮忙往家里的水缸也注满了水,那水,都溢出来了。

晚上,李天狗把乡亲们送的东西一样一样码好,认真在本子上记下。

媳妇儿桃花洗着热水澡,盘算着:“狗子啊,你说,外边那些东西,要是自己花钱买的话,那得花多少钱?一只鸡得七八块,一个鸡蛋两毛,一只羊得三四十吧?”

“我的姐呀,你算的清嘛?”

“咋算不清?你148块钱一个月,我当临时工,一个月50,俩人加起来小200,这些东西呀,两个月工资还买不齐咧!狗子啊,真没想到,当个护林员这么好,你要是早来两年,咱现在电视也有了,冰箱也有了,是不?”桃花心里可美了。

李天狗只是笑着,给媳妇加满热水,回房睡了。

转天,桃花去挑水,这村里只有一口井,平时挑水都得排队,村长老婆一见桃花,立马热情招呼:“桃花妹子,来来,靠前来。”

小卖部老板也从她手里抢过扁担,搭在自己肩上:“咋能让你来挑水呢。”

盛情难却,桃花也懂理,一个劲儿抱歉。

李天狗进了山,那林子,绿树成荫,生机盎然。

真没想到,这少土缺水的山岭上,竟能长出这样一片好木材,那直,那高,那匀称; 让人瞅得醉了。

家里的桃花取了些面条,准备做饭,村长上门拜访:“桃花妹砸~”

“呀!村长你咋来了。”

“天狗兄弟不在?”

“到林子里转去了。”

村长牙不好,说起话来倒是字正腔圆:“记住,那不叫转,叫:巡、山!”村长这瞅瞅,那看看,像在搞扶贫工作:“妹子,有啥困难你就跟我说。”

“村长,我一家人,三张嘴,乡亲们送的这些东西咱都吃不了,就这困难。”

“哈哈,吃不了,那就扔了,倒了,再不行就拉到城里去卖了,这不就解决了吗?咱泮源村的人,就是讲点礼性。”

李天狗的儿子秧子在逗羊玩,村长过去陪他玩了一会儿,趁桃花不注意,给孩子塞了个红包。

“妹子,我没事就走了哈~有事没事常来我家坐坐。”

桃花送村长出门,秧子把红包给了妈妈,打开一瞧,两张百元大钞。

村长真阔气!

李天狗快天黑了才回的家,心事重重的,媳妇埋怨他,他欲言又止,索性放下枪,躺下休息。

半夜,辗转反侧,李天狗一翻身下了炕,在水缸边给自己脑袋上来了一瓢。

“你这死鬼,回来就一张臭脸,谁又惹你欠你了?”

“桃花啊……你说……我要是坐了牢……”

“你就是让人拖出去嘣了……呸呸呸!快说!到底啥事儿?!”

李天狗像是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眼神中,就连平日里的憨厚都看不到了:“媳妇儿,这林子里头啊,鬼大了……”

今天是李天狗第一天进山,参天的大树看得他如痴如醉,迈开步子巡起了山,后来在林子深处,他发现了几十个光秃秃的树桩,从颜色看,是新砍下来的,不必问,肯定是让人给盗伐了。

天一亮,李天狗就迫不及待地,把乡亲们送的东西一件一件往板车上搬,桃花又气又急,把天狗肩上的一袋白面扒拉下来:“死狗子!没你这么干的!”

“桃花,咱昨夜不是说了嘛,今天你收他一根葱,明天他管咱要一棵树哩!好家伙,咱收的起,给不起啊。赶紧动手帮忙哈!”

秧子看老爸成天挨骂,不大理解:“爸爸,你不是一班长吗?咋老挨骂啊?”

“那班长上头,不还有排长管着嘛。”

“那排长上头呢?”

“连长啊。”

“那俺就当连长,帮你管着排长。”

这小话说的,太招人馋了。

把东西用绳子捆好,李天狗拉着板车就要上路,那桃花再不乐意,毕竟也是自己男人,让他自己出去,回头人家不得说我这个婆娘不懂事儿么?

“起开起开,边儿去!”桃花上前把李天狗挤开,天狗看着媳妇儿呵呵傻笑。

“哼哼个屁,一个瘸子,干的事儿还不小。滚开!”

李天狗屁颠颠儿地跟在后面推车,一家三口就这样往村部去。

东西全部堆在了村部门口,还贴了一张告示,是李天狗写的,大意是,感谢大伙儿送的礼品,但我李天狗受部队多年培养,遵纪守规,群众的东西咱不能拿。

“村长,这事儿就麻烦你了。”李天狗拜托村长把东西退给大家,桃花也将红包还给村长,村长只是笑笑,没同意,也没拒绝。

村民们围在外面,不知道李天狗打的什么主意,反正,他要是不收礼,就是跟咱们村过不去。

李天狗拿出香烟分发,没有一个人搭理他,前两天还热情满满的村民,现在一个个都六亲不认的样子。

“各位,山上那个蘑菇菌子都熟了,你们去采,咱就是…不要再砍树了。对不住啊,乡亲们,我失礼了。”

李天狗推着空车回家了,村长招呼大家把东西领回去,有个送鸡蛋的,气不过,当场把那一篮子鸡蛋摔个稀碎:“全当是喂了狗!”

人群散了,同样散了的,还有人情。

那两个月工资都买不齐的礼品,就这么全退光了,桃花越想心里越堵的慌,李天狗自然成了出气筒。

“你以为你是谁?你当你那个战斗英雄是多大的牛皮,你把那个英雄牌牌拿村里去,看看能换来几斤白菜几棵葱。儿子成天想看那个老鼠和鸭子,有本事,你明天到城里去把电视买来,那我就服你这个英雄。”

李天狗专注地摆弄他那杆老枪,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李天狗在家吗?”来者叫孔青河,村里管邮递的,给李天狗捎来两封信,一封是县里来的,另一封是村长的。

李天狗从抽屉里又拿出两封信,掂了掂,交给孔青河,托他给寄出去。

孔青河也当过兵,难得遇着个同行,李天狗想留他吃饭,小伙子忙着送信,就没留下。

李天狗打开第一封来信,是县政府的红头文件《关于切实加强山林保护的通知》。

李天狗很欣慰,政府下了文件,这回没人敢乱来了。桃花不识字,也不关心这些,她只对第二封信感兴趣,因为颜色很喜庆,那是一张请柬。

“哦,这是请咱吃饭哩。”

“吃饭就吃饭呗,咋还写信,甚人请咱?”

李天狗一家跟着村长来到了孔家,孔老二在门口迎接:“贵客临门,欢迎欢迎,请请请~”

村长介绍道:“这是孔家老二,孔银龙。”

秧子瞧见门外立着一块碑,碑上刻着三条龙,他很好奇,村长说,这叫三龙碑,是请省里的大艺术家给弄的。

孔老二把李天狗领进屋,对着墙上的一张“英模会”大合影解说起来:“你和我大哥一起开的‘英模会’嘛,你看,你连照相都跟领导坐第一排,好歹我大哥也算个致富模范,却坐在最后一排边边上。”

“哦~~孔金龙,那是你大哥啊?”

村长说:“金龙在市里开了一家大公司,搞大发咧~”

“英雄来啦,失礼失礼。”这是孔老三,孔钰龙。

想必导演在村长的耳朵罩上也花了心思,偏偏选了个大红色,你看他,还没开饭,自己先主动罚了一杯酒,撤了。

一上桌就摊牌了,除了木头,再没有多余的话,从二八分,到三七开;最后上升到四六开了……

李天狗吃不下,离了席,孔老二跟出去给他做工作。

“有个大老板要在山上修庙,方圆五百里,修大庙用的八根大柱子,就咱这山上有,好不容易遇到一笔好生意,狗子,你只要一句话,可就成万元户了,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老婆孩子想想吧?老是过现在这样的日子,咱还算个男人?”

李天狗不傻,他料到这是个鸿门宴。

回到酒桌上,李天狗满上三杯酒,先举起一杯一饮而尽。

一看这架势,老二和老三心里有底,也痛快地放空了酒杯。

酒精在胃里挥发,窜到了脑壳顶,李天狗借着酒劲儿,也似醉非醉地摊了牌:“好酒我喝过,是茅台,烟,不会抽,可是我抽过红塔山,那是我们部队打上去之前,师长请的。”李天狗把自己又扔回那段岁月:“同志们!~~对面那座山,谁家的?!……中国的!那山上,每一寸土,每一棵树,谁家的?!……都是中国的!!好样的!小伙子们!给我冲上去!哪怕最后只剩下一个人,也要给我站在山顶上!!”

讲得兴起,李天狗一抹嘴:“我跟你们说,就那场战斗,我三连,120个人,倒下54个。我倒好了,丢了一条腿,捡回一条命。TMD,干甚不让我死在战场上,痛快些……”

孔老二歪着脑袋,完全没有被触动:“我说,狗子,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就想说啊,今天喝完这顿酒,从头开始,咱做个有头有脸的人,不能再靠砍树发财了。”

孔老三一拍桌子:“狗子!你咋是这样的人哩!”

李天狗从身上摸出那份政府文件:“道理我说不全,这是县里的文件,上面写的清楚,看看吧,看看,你们就明白了。”

不欢而散。

从孔家出来,有个七八岁的小孩站在门外,脸上还有泪痕,李天狗问他咋回事,孩子也不吱声,这时,一个老汉带着闺女赶来。

“这娃咋啦?”李天狗问。

“求你向里边的人说一声,饶了我娃吧,村长说了,里边的人就认你,你帮着求个情,要罚就罚我这个当爹的,我来替娃站一宿吧!”老汉哭求着。

“到底咋回事?”

“娃还小,不懂文明卫生,耍得尿急了,冲着三龙碑就尿了,让老三看见,要罚娃娃站一宿。”

李天狗酒劲还没散,拉起孩子就走,那老汉更急了:“走不得,走不得……”

“咋啦?”孔老二出现。

“你家老三,叫这娃在这儿站一宿?”李天狗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道。

“我说老汉,看你那个逑样,老三叫他站一宿,你就让娃娃站一宿?以后好好管管你的娃,在哪尿不好,偏偏往龙身上尿,这是要坏我家风水还是咋的?”

老汉连忙摆手:“不敢,不敢,您瞧,我都清洗干净了。虎子,还不快道歉!”

我真不敢相信,孔家兄弟会这样整治个孩子,他们的权威会有这么大,村里人会让他们这样欺负……

转天一早,桃花出门挑水,很快就回来了,但水桶是空的。

“昨天晚上咱还经过那儿,这一夜之间就盖起了房?”李天狗和着面,对媳妇没挑回水的理由表示怀疑。

“你不信呐,自己看看去。”

“我跟你说,这山,是国家的山,水是国家的水,他们还能不让咱喝水了?”

“哼,三张纸糊出个驴脸,你的面子大,你一去他们就让你喝水了。”

李天狗放下没和好的面团:“好好好,看看去。”

村里那仅有的一口井,果真已被木板和铁皮围起来,加了锁,还找了个大爷守着,耳朵还不好使。

“大爷!麻烦您把门开开呗,我挑下水!”

“头儿让锁的,你找头儿去,头儿让开,我立马就开!头儿不让开,我打死也不能开!”

“大爷,我家娃娃还小,您就让我挑一桶吧,就一桶。”

大爷下巴一翘,自顾自抽烟,不再理会。

李天狗打算求助村长,刚一进院门,村长老婆挡在屋前。

“村长在家吗?”

“乡里开会去了!”

“啥时候回来?”

“谁知道呢,七会八会,一天开不完的会,开完修路的,开种树的;开完种树的,还开计划生育的……”对于批判形式主义,这婆娘比村长的意见还大。

李天狗扭头走了,看他走远,这婆娘才回了屋。

又来到小卖部,老板哼着小曲,打着算盘算着账,没招呼他。

咱就不信了,有钱还买不着水?

桃花正在生火准备蒸馒头,李天狗挑着水桶走进来,拉着脸,从桶里拿出几罐可乐。

“这是啥?”

“可口……可乐~”

“多少钱一罐儿?”

“媳妇儿,我和你说啊,这玩意儿可甜,可好喝呢!”

“别废话,我问你多少钱一罐?”

“三块四……”李天狗声音很低。

“多少!??”

“你尝尝吧,真老甜了~”李天狗撂下水桶,带着秧子跑了。

“你给我回来!三块四,这一天的饭钱都在这罐罐里,它敢不甜?!”

李天狗带着秧子进了山林,在秧子的记忆里,那林子很绿,树,很高;年头最久的那一棵,他和父亲两个人都抱不过来。跟着父亲巡山,觉得自己也成了一名傲娇的小战士。

巡得累了,靠着大树休息,秧子接过父亲递来的水壶,拧开尝了一口:“爸爸,怎么又是可乐,太甜了。”

李天狗抚摸着儿子的小脑袋,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满是歉意地笑着。

“董事长,就是这片儿。”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孔老二带着那个大老板来看木材。

李天狗提着枪,站在原地看着,身子不动,胸中已在暗涌。

孔老二领着大老板移步,从他身边经过,道:“狗子,我大哥问你好了。”

没水,一家人用可乐洗脸、擦身;没水,一家人吃着可乐味的馒头。

再后来,连电也没了。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李天狗去小卖部找东西买,那老板从窗户看见他,急忙跑去把黑板上的“煤油”二字擦掉。

“老板,来桶煤油。”

“没有。”

李天狗往货架上看了看:“我要那个。”

老板拿过两支蜡烛。

“我全要了。”

老板把一整包蜡烛一放,大声说道:“36块!”

“我说,你这儿东西咋比城里的还贵?”

“嫌贵城里买去!”

点着蜡烛,一家人又吃了一顿可乐味的窝窝头,桃花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

第二天,桃花带着秧子去了村长家,村长的婆娘在院里干活。

“哎,你干啥?不是跟你说了村长开会去了吗?”

“我不找村长,我就随便看看。”说完拉着儿子就往屋里走,取了两个碗,倒满水,娘俩一人一碗喝起来,完事儿顺便把李天狗的水壶添满。

“婶儿,你家的水真好喝哩!哟,这是你家洗脸用的盆盆啊?借来洗洗哈。”

村长在里屋从门缝张望,婆娘进来想叫他,又被他哄了出去,然后村长从后门翻墙溜了。

“婶儿,我先走了啊,明后天我还来。”

“你还来做啥!”

“村长跟我说,让我有事没事的常来家坐坐。”

“他跟你说的?”

“嗯,他还说,桃花儿妹子啊,有困难就跟我说,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

“噫~~~~臭不要脸,我呸!”

“噫,这干部家属咋还骂人腻?”

“骂你?骂你还嫌我嘴臭哩!狐狸精!”

桃花也是个烈性子,脾气上来,管你是村长还是乡长,打了再说。

“啊呀!!顺全!老头子!快出来呀!”

“村长开会去咧,开会去咧~”

俩女人从屋里打到院儿里,村民听见声音跑进来劝架,村长也“及时”赶到。

“莫打了,莫打了!”

“你个窝囊废!”

“给我住嘴!”

桃花鼻子出血,她仰着头,说:“村长,你可算开完会了。”

“哎呀呀~怪我怪我,这会一开就是好几天,布置今冬明春,计划生育大会战的事。你家的事我也听说了,我也很着急……”

“咱就别放那拐弯屁了,我就想跟你讨口水喝。”

“这水呀,你还不知道吧?前两天咱们村的那个井给承包了。”

“承包?”

“改天我找狗子兄弟再详细说,详细说。你先请回吧。”

回家,李天狗给媳妇上了些药,埋怨她打人,媳妇说:“去!你懂个屁,我要是不打架,那村长的会能开得完?”

从上次寄信到现在,已经过了些日子,李天狗来找孔青河。

“青河,有我的来信没?”

孔青河愣了一下,答:“木有。”

“没有?应该来了啊……那啥,你再给我拿三张邮票吧。”

李天狗又拿出一封信,接过邮票,把它们用力摁在信封上,又带着信走了。

“狗子!”孔青河叫住他:“那山头,让你守多久?”

“两年吧。”

“唉……撤吧,全村人都吃这林子呢,听我一句话。”

天空传来“隆隆”声,李天狗跑回家,全家人把锅碗瓢盆全部搬到院子里,连防水布都用上了,可最后,天公不作美。

李天狗去找孔家,只有孔老三在家。

“那水井,是你家承包了?”

“是,咋的?”口气很横。

“那个,我家也要喝水。”李天狗心平气和的。

“你家?你算哪家?这村里就没你这一家!”

“那水井,你说霸占就霸占了?”

“那山林子,你说霸占,那不也霸占了吗?咋了?!”

孔家势力大,别人靠不住,只能靠自己。李天狗决定自己打一口井,可那绝非易事。

孔老二正面硬碰不行,就采取迂回战术,从李天狗的媳妇入手。

这天,李天狗出门找水,孔老二来到他们家,告诉桃花,说:“我大哥帮你把城市户口解决了,过两天我来通知你,你去城里把户口办了就行。”

这一下,反客为主,桃花反倒不好意思了。临走前,孔老二还说:“你夜里去挑水吧,老三睡的早,不过,这事儿你就别跟狗子说了,免得误会。”

桃花晚上挑着桶去打水,孔老二给她开了门,打好水,起了邪念,搂着桃花不放。

这场面被看水房的老头撞见,孔老二这才住手。其实这是计,那老头是孔老二故意让人给叫来的,为的是把桃花的名声搞臭。

李天狗在外面用钢钎凿了一整天的地,到晚上,隐约听见水声,拿灯一照,有水了。

满心欢喜地带着水进家,却看到媳妇沉着脸坐在炕上。李天狗把水端到她面前,只换来一巴掌。

“狗子,要是回了城,咱三人还是一个家;要是还待在这,我娘俩就是渴死,也不喝你一口水!”

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李天狗坐不下去了。

借着七叔的马车,李天狗转天就要进城去,没想到半路竟遇到孔家老大,孔金龙

那孔老三转到“桑塔那”后排言语几句,孔金龙下车了,那一身打扮,跟“致富模范”根本沾不上边儿。

孔金龙呵呵踱到马车旁:“狗子?我是真没想到,你怎么会活到这步田地,你瞅瞅眼前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像你这样的人?”

连着好几天没水喝,又凿了一整天的地,累成个鬼样晚上回家还没落着好,此时的李天狗连嘴都懒得张。

“狗子,甚也别说了,来,咱换个活法。”孔金龙掏出进口香烟递过去。

“咋活?”李天狗带着鄙视。

“咋对得起自己,就咋活!”

李天狗没接话,就这么盯着孔金龙,孔金龙自找没趣,撂下一句话,绝尘而去。

孔家老大回来,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李天狗改了主意:“妹子,叔不进城了。”他从挎包里拿出两封信:“这信,你一定帮叔寄出去。”

徒步回到家,院子里很热闹,村长还拿着扩音器喊着秧子的名字。

早晨秧子带着自己的小羊羔上山,到下午还没见回来,桃花已经快发疯了。

李天狗跟着一位村民赶忙上山去寻,快天黑的时候,另一个村民匆匆上来,说孩子已经回家了,是孔老三在山上练功,听到孩子哭,给送回去的,不过小羊不见了。

孔家兄弟接连对家人下手,这意图再明显不过。

好在,已经用不着到处去求水,但李天狗又想错了。

老天爷变着法儿地折磨他,即便是条汉子,也架不住那最后的一根稻草。

家里已经没有吃的,也没有粮食,那真的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桃花愣愣地坐着,日子快要过不下去。李天狗走到媳妇面前:“桃花……走吧……”

“李天狗!”桃花掀了桌子:“我今天把话给你说明白了,要么咱们一起回城,要么,你就一辈子别来找我们!我没你这个窝囊男人,秧子也没你这个爹!”

“啪!”李天狗头一回打了媳妇。

桃花带着孩子走了,李天狗倚在门上,目送娘俩走远。秧子只记得,父亲笑着朝他摇了摇手,那身影,已没了军人的光彩,如此暗淡,令人心酸……

吴县长的手机来电打断了他的思绪:“你好,邢副厅长。哦?李天狗同志给省林业厅去过信?好,我马上查一下,再见。……我说,陈主任~”

“哎?”

“你们县林业局,前天接到过省林业厅的电话吧?”

“是,而且省林业厅还转来李天狗同志的来信,我们局里也研究了,准备解决李天狗同志的生活困难问题,当天晚上我们就买了应急物资,送到了乡里。”

吴县长临时变卦:“不去泮源村了,先去蒲柳乡。”

乡长正在跟几个人打牌,已经输了两局,脸上被贴了条条,没有一点领导的架子。

“哟!吴县长。”

吴县长黑着脸问:“省林业厅,县林业局,送给李天狗的物资,为什么还没有送下去?!”

“啊,这个……准备了一大堆东西,有蔬菜,有饮料,还有这个矿泉水,因为乡里一时派不出车辆,所以……”

“你昨天怎么回答政府办的电话的?‘东西已经送到,还开了调解会’?哼!”

乡长不敢怠慢,跟着县长一行去了泮源村,来到孔家。

“这个案情调查会在这里开,不太合适吧?”乡长说。

“我看就挺合适。”吴县长拍板。

几人在庭院里坐下,村长忙着给领导们倒水。

“那咱们就开始吧,村长,你先说。”

“呵呵,打架的时候我不在家,上二闺女家去了。”

“哦,你不在场,那咱就说说不在场的事儿,你毕竟是一村之长,情况要熟悉些,不要有啥子顾虑,大胆说。”

“好,呵呵,大胆说,说。”村长放下水壶,搓了搓手,说开了:“其实呀,孔老三他们和狗子的关系,最初还是不错的,后来嘛,就差劲哩,就为水,就开始闹上了。”这时有个村民跑过来,塞了张字条给他,他一边打开字条,一边接着说:“这其实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个……”村长看清字条上的字,不说话了,默默把条子传给乡长。

“孔老三也死了,凶犯狗子还在抢救当中?”

“好了,接着说吧。”吴县长说。

一直满脸堆笑的村长,在看了字条以后,渐渐换了一副面孔。

只见他气沉丹田:“依我说,孔家三兄弟出这事,也叫活该!”此话出自他之口,旁人无不诧异。

村长接着发泄:“他们总以为,天下的人和我们村的人一样,想咋掰斥咋掰斥,可是万万没想到,来了个死对头,你狠,我比你更狠;你毒,我比你更毒,一边是欺人太甚,一边是忍无可忍,两家都不退让,你想,哪还有不闹事的呢?”

乡长见他失态,说道:“你看你,你说的这叫甚了么!像个村长说的话吗?”

“你少来这套!村长村长,我这个村长算个逑哩!”

村长腰板硬起来了,连乡长也照怼:“当初我是死活不肯干,是你硬让我干的嘛!我知道,我这个村长是个摆设,是个出气筒。就拿喝水这事,狗子没找过你?我没找过你?你咋说的?连你都不敢惹人家,我还能咋的?!”

乡长把脸扭过一边,村长并没有停下的意思:“我这个王八村长,我早就不想干了,任你撤职,任你咋样,这个窝囊气我受够咧!哈!再也不受咧!”

村长好扬气!

还有那个娃娃被罚站的,刘老汉,也被吴县长招呼过来。那老汉一把年纪,见过最大的官儿就是村长,现在县长要直接和自己对话,刘老汉有些惶恐。

“刘老汉,你敢说说昨天下午村里打架的事儿吗?”

刘老汉左右看看:“你问别人吧~”

“我还就想听你说。”

“额……哎呀,额尿急。”

刘老汉起身去找厕所,吴县长居然也靠过来:“我也尿急。”

这里可是孔家,就算有长罩着,刘老汉也不敢“放肆”。

“孔老三也死啦~”

“啥?…………”

一泡尿的工夫,刘老汉打了个寒颤,把自己见到的,说了:“昨天打架,人家早准备好了,是有预谋的。”

昨天下午,刘老汉去买醋,半道儿上就发觉气氛不对,那些村民,东一个,西一拨,鬼鬼祟祟,孔家三兄弟也在小卖部里,扔给老板一些钱。

“来了!他下山了!”有人喊道。

送走了娘俩,李天狗去小卖部买东西,两条腿刚迈进门,老板不知道抽什么风,跑出去大叫:“狗子打人啦!狗子打人啦!”

李天狗不明所以,跟出门去,结果中了圈套。好在当过兵,能扛住几下,还撂倒几个人,包括孔老二和老三。

那孔老大在一边观战,看见一下损了两员大将,急了:“孔青河!你咋还不上?!你TM也是当过兵的,白吃你老子的了!”

孔青河握着钢钎,努力想让自己看上去狠一点,可惜良心作怪,迟迟下不去手。

李天狗不如当年,刚才那两下子耗了不少气力,而且腿还瘸了一条,面对眼前的势力,只能看命了。

趁他病,要他命。孔老大一声“给我打!!!”村民们一拥而上,棍棒拳脚如雨般落下。

刚进村那天,乡亲们夹道欢迎的场面还历历在目,一转眼,怎都成了豺狼虎豹的心肠?李天狗想不明白……

“孔青河,你连人家写给组织上的信也敢扣?!”吴县长质问道。

“老三说,每封信都要交给老二过个目,我没给他过个目,也没寄。”孔青河把信交给吴县长。

王所长又领着吴县长他们来到一个小山头:“他是在下午五点四十分昏倒在这的,但是没人救他,这离枪杀现场的林子有五华里,正常人行走要四十分钟,当时他身上,有三处刀伤,五处骨折,左肾破裂,肝和脾都爱到了伤害,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完……不,爬完这段路程的。现在已经查明,李天狗和被杀害的孔家三兄弟,都是冲着山上那片老林子去的。”

就在李天狗遇害的当天,傍晚;孔家就载着一车光头强进了山,拉开电锯。且说那李天狗命不该绝,忍着痛,连挪带爬回了家,在满地的可乐罐罐里找水,一滴水都没找到。

粗暴地处理了伤口,李天狗背着枪也进了山。三枪,放倒了孔氏三人,自己也休克昏迷。

桃花从城里赶到了村卫生所,丈夫的命还悬着,不省人事。说不清桃花当时的心情,是后悔?还是骄傲?

“狗子……你比他们都牛。”

12年后。

秧子要去当兵了,临走前,他要去和父亲道别。

“老东西,儿子当兵了,看你来了。”

秧子伏在父亲耳边,轻声道:“爸。……一班长。……再见!”

山歌在山林里婉转,小河淌水,郁郁葱葱;那一草一木,让人瞅得醉了……

短评:所以说,国内不缺好题材,不缺好演员,缺的是走心的导演;你看,修一修,改一改,这不就能在电视上面播了吗?

影片先揭露人性丑恶的一面,再呈现和善的一面,最后又回归丑恶。片中的村民们是愚昧吗?相反,他们很聪明, 他们也是为了生存,只是,得跪着罢了。

关于影片的原型,有的说被判了刑,有的说被枪了毙。反正,揪心就对了。

我是老罗,下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