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中学曾迷恋聊斋,梦想能娶到妖精,被一位“杀马特”唤醒?

他中学曾迷恋聊斋,梦想能娶到妖精,被一位“杀马特”唤醒?

入冬后的第一次沙龙活动,因为路顺,我到得很早。不料,小茶来得更早。她身着蓝底红绿碎花夹袄、黑色紧身裤,手捧一杯轻烟袅袅的菊花茶,站在宽大的飘窗前出神。从客厅角落飘出的歌声如泣如诉地弥漫开来,那是陈瑞演唱的《白狐》,一首曾经使我荡气回肠的歌。

作者:岳强

狐狸不是一种光彩的动物,不仅偷吃农家的鸡,还骗吃过乌鸦嘴里的肉,名声一直不好。可一旦成精,便有情有义,比凡尘女子要仗义得多。狐仙是这样,别的仙也是这样。我上中学时迷恋《聊斋志异》,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对着墙壁上的一幅古画发呆,幻想着那一树盛开的桃花会变成仙子。当年的情形就像顾城十三岁时写的一首诗–我在幻想着,幻想在破灭着。幻想总是把破灭宽恕,破灭却从不把幻想放过。寒冷的冬夜,在刚刚打过蜡、铺着漂亮手工地毯的房间里,在慢慢转动的电暖气旁边,我手不释卷地徘徊于幻想与破灭之间。心里似乎充盈着棉花,柔软而飘忽。一站起来,脚下就踩着云彩,跟孙悟空似的。

后来,我在台湾女作家朱天文的《衣香》里读到一段话:“早些年兴起中国风时大减价买了一套衫裤,假缎桃红裤配藤紫斜襟长衫,襟上镶桃红宽边,腰上坠条桃红如意穗,打扮好请父母掌眼。彼时院中两棵桃花才落,父亲抬头一见笑,怪不得桃花都没了,原来变成了一个桃花精。”这个“桃花精”使我想起我家墙上的那幅古画,原来桃花变成仙子,是要有一身养眼装束的。我绕过硕大的根雕,看到飘窗前的小茶时,她浅浅地笑着,笑靥里有一股缥缈的仙气。

当她得知娶一位妖精曾经是我的青春梦想时,笑得花枝乱颤。然后郑重其事地说:“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尘世间的婚姻大都门当户对,条件匹配,月老的红线不会把林妹妹和薛蟠、焦大拴在一起。大街上成双成对的人,看着般配的往往是红娘撮合成的,看上去不般配的才是自己遇见的。条件相当不一定产生爱情,却可以稳定婚姻。哥呀,你不可能跟一个妖精般配,所以这事得自力更生,不能指望别人牵线搭桥。”我问:“怎样才能在大千世界里找到一个白素贞那样的妖精呢?”她想了想,又想了想,说:“看过古装剧吗?西施、罗敷们散落于山野民间,往往被那些为皇帝选美的大臣一眼看中,二话不说收入宫中。那些大臣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个个独具慧眼,因为他们练过内功,能够把精气神全都集中在眼睛上,只要他们眼前一亮,那个佳丽必然落网,就像导火索遇见了火。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妖精,也得有点内功。哥,你练过内功吗?”我老老实实回答:“没有。”她大笑起来,笑得弯下腰去,蹲在那里喊肚子疼。

这时,飘窗外走过一个“杀马特”美女。半长不短的鬈发染成梦幻般的浅金色,淡紫色的美瞳,又长又密的假睫毛展翅欲飞;一张好看的瓜子脸上,满满的都是胶原蛋白;镶着闪钻的工字背心,到处都是破洞的牛仔裤;夸张的大耳环,层层叠叠的手串。当她从窗前走过时,我仿佛听到了不同材质的饰物相互撞击而发出的清脆响声。小茶问:“这样的妖精入眼吗?”上世纪七十年代,起源于朋克文化的“杀马特”,可是另类青年的旗帜。我说:“我当年要找的是像白素贞那样衣袂飘飘、温柔贤惠的妖精,不是梳怪发型、穿奇装异服的另类女青年。”小茶从头到脚看着我–短头发,戴眼镜,白衬衫、休闲裤、运动鞋,两个手腕空无一物,与杀马特大相径庭。她无奈地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不般配。”

阳光穿过悬铃木零乱的枝丫照进来,给站在窗边的我和小茶镀上了一层暖色。小茶眯着眼睛,望着杀马特美女渐渐远去的背影,神情似乎有些恍惚。“你看衣袂飘飘,衣袂飘飘,天长地久都化作虚无。”一曲《白狐》终了,墙角的音响开始播放起摇滚乐。小茶一惊,仿佛一个入戏的演员突然被唤醒,重新回到滚滚红尘中。

来源: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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