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逃跑

小说:逃跑

逃跑

润儿和朋友轴子打了一个堵,让朋友随便找一个地方,只要给他一间房子,能满足他睡觉,白天吃饭就行,不管让他待多久就行。如果他赢了,要轴子给他十万块钱,他要吃喝嫖赌,去想去的地方逛逛,放纵自己,满足自己没有实现的愿望。如果输了,就听轴子的话,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给轴子擦屁股,倒尿盆都行,给轴子做佣人。

轴子听了后,双眼紧紧的盯着润儿,脸上挂着微笑,说:“好,一切就按照你说的做,就这样赌一把!”

润儿和轴子,是一个村庄的,年龄差不多,儿时在一块玩过,是一块长大的人。

只是,轴子书念得好,一直从村庄,念到了大城市里。在大城市里毕业后,就留在了大城市,最初有正式的工作,可是,后来嫌拘束人,挣不了大钱,就辞职了,自己给自己干,现在当了老板。在大城市里,有了房子,车子,女人,孩子。手上也有了钱,日子过得很是滋润,风光。

润儿书念得不行,勉强在村庄里的学校里,念结束后,就回家了。

回家后,也不干活,吃了饭之后,就跟着人到处跑,学会了抽烟,喝酒。后来,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却找不到媳妇。再后来,虽然和一些女人好过,去一些地方放纵过,到后来,却打了光棍。

现在,父母先后离他而去,一个兄弟,也去了很远的地方,当了上门女婿,早就断了音讯,没有了来往。

打了光棍的润儿,更是消沉,对人生不再抱什么希望,就待在村庄里,守着老屋,过着夜里有地方栖息,白天有口饭吃的日子。有了钱了,就打牌,喝酒。和村庄里的一些女人,搞些风流的事情。有时,也去小县城,那些地方潇洒一下。

润儿的生活内容,也就剩下了这些内容,虽然人年龄并不是怎样大,还没有老去,却似乎一眼就能看到未来生活的内容,活着,就是等死一般。

曾经有人,约他一块出去打工。润儿说,我干那些活,下那些苦干啥。住有老屋,吃有补助的粮食。钱也有山林的补助。够吃够喝了。

轴子回来,见到润儿,如此的落魄,消沉。回想儿时在一块的情景,想帮润儿,想给他介绍事情,在自己手下做,或者在城市里别的地方干活也行,润儿不去。

轴子就和润儿打赌。

听了打赌的内容后,润儿心里想,我已经打了光棍多少年了,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过日子,这有什么难得,难不到我。再一听打赌的内容,是十万块钱,很是诱惑人。就立刻答应了,心里想着,这不是轴子,白白的给他钱吗?

轴子和润儿,约定了打赌的内容,轴子忙,就让村里的人,做为监督,然后,润儿就去履行打赌的约定了。在半年后,他回来看,如果润儿做到了,就给润儿十万块钱,如果没有做到,润儿就得听他的。

村庄里,有一处撤并了,空出来的学校,就作为润儿和轴子打赌,润儿履行约定打赌内容的场所。

学校,在村庄外边,孤零零的。

学校有一排房子,房子前边,是一个场院,有围墙,把房子和场院围起来。

房子,是砖房,场院铺了水泥,白花花的。在围墙和场院之间,栽着四季青,和其他一些树木。

进入学校前,轴子给润儿,买了够他这长时间吃的粮油,蔬菜。也让他带了换洗的衣服,和必要的生活必须品。但是,没有给他烟,酒。

给他开了一间空房子,房子里,只有一张床铺,一张桌子。墙壁和四壁,白花花的,有些地方,有斑驳的痕迹。地面,是水泥地面,灰黑色。

也给开了一间灶房,里边放得有灶具,锅碗瓢盆,满足他生活。

轴子对润儿的条件,还更为宽松,允许他走出屋子,在围墙之内活动。

在一个角落里,有厕所。厕所旁,有水池。

学校里,通了电,给交足了电费,但是,润儿却不能带任何的电器和电子设备。在小院里,到处都安装了监控,时间到的时候,有监控,和监督的人,共同见证润儿履行赌约的情况。

一切安排好之后,轴子回城市里去了。村里人和监控开始监督,润儿入住了空荡的学校里,开始履行赌约。

润儿,是面带微笑,很是神气的,走进村庄外,那空荡的学校里去的,脑子里,想得是,几个月之后,他即将拥有的十万块钱。

润儿住进去的第一晚,上床没有多久,就睡着了,睡得踏实。第二天,睡到很迟起来,起来之后,洗漱,洗漱之后做饭。饭吃了之后,天晴得很好,就搬了凳子,在场院里晒太阳。看头上的天空,看群山,感到那样的悠然自得,过得舒心,惬意。

就在这样的惬意中,一晃,太阳就偏西了,润儿做了饭吃过之后,太阳落到了山那边去了,暮色来临,鸟儿归林了,润儿也就回到了屋子里,准备休息。

小屋里,空荡荡,静悄悄的。没有一丝的声音。时间似乎停滞,空气似乎凝固了。润儿的睡意没有了,感到时间也还早,睡不着。就起来,出了小屋。天空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黑漆漆的,群山也在漆黑中立着,阴森森的害怕。小院里,一样空荡,死寂,没有一丝的声音。润儿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脚步声音。感到恐惧,害怕,就回了小屋。

润儿就想着,以前这样的时候,是买了烟,酒,躺在自己小屋的床上,很惬意的抽烟,喝酒,边看着电视,在微醺中,忘却了孤独,寂寞,然后很惬意的睡去。或者去村庄里游荡,哪有人,往哪凑,凑在一块,随意的说话,遇到有人打牌,喝酒了,就打牌喝酒。

而此时,小院里,黑漆漆,空荡荡的。小屋里,灯泡雪亮,屋子里,只有一张床铺,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样的空荡。没有烟抽,没有酒喝,没有电视看。也没有人说话,陪伴。润儿忽然感到一种被尘世抛弃了的感觉,那样无绪,茫然,那孤独就在心里蔓延,他忽然仿佛,往一个无边的深渊里坠去,感到那样的恐惧,害怕。

润儿待坐着。

润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外边,没有任何的声音,一片死寂,空荡荡的。星星,和月亮出来了。星辉,月辉那样的清幽,把群山勾勒出各种美丽的形状。不过,这样清幽的光辉,越发让润儿感到空荡,孤独。

一直到夜深,润儿才熄灯,上床躺下。

可是,感受着这份空荡,死寂,似乎被尘世的人遗忘,在孤独,凄凉的感觉中,怎样也睡不着。

忽然,一些记忆,那样强烈的涌上心头。润儿想到了父亲,母亲,和亲人在一块时,那些温暖,幸福的日子。

润儿也想到了,记忆里,一些难以忘却的人和事情。

润儿清晰的,想起来了,和村庄里,一个他喜欢的女孩子,偷偷的相约,在村庄后边,柳林里的情景。月辉那样的清幽,柳林里,那样的幽静。那女孩子的眼睛好明亮,落进了月亮。女孩子的心,跳得特别的欢。女孩子的身上,有特别的气息。润儿和女孩子在一块的感觉,那样的美好。他感到仿佛躺在月辉上,伴随着月辉,一块往上升,最后飞翔到了那样美丽的地方去。

润儿就这样想着。忽然感到有了人的陪伴。忘却了空荡,死寂,心里感到了踏实,温暖,竟然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天亮了之后,润儿也想着,睡到很迟才起来。可是,一觉醒来,那回忆里,陪伴他的人,不见了,那份温暖,幸福也不见了。感受着空荡,死寂,心里依旧涌上被尘世遗忘的感觉,心里瞬间,感到那样的虚空,那样的孤独,凄凉。

润儿就起来。

头上的天空,静静的。四周的群山,也静静的。小河水,依着山脚流淌,但是却带给人越发凄清,孤单的感觉。

村庄,在远处的山脚下,但是,看不到村庄人家的房屋,也看不到村庄里的人,就连村庄里,人隐约的声音,和鸡鸣狗叫的声音都没有。

有的,是小河水,哗哗流淌的声音,一成不变的单调。

偶尔也有小鸟,飞到小院里来,落在树木上,鸣叫着。可是,旋即又飞走了。

小院里,房屋静静立着,围墙静静立着,树木静静立着。角落里的厕所,和水池,静静躺着。灰白色的水泥场院,空荡,而寂静。

空气似乎凝固,时间似乎停滞了流动。

润儿感到,他已经被尘世的人抛弃,在往一个无边的深渊里,坠落去,属于他的,只有死寂,孤独。

润儿能听到,他的呼吸,脚步声。感到那样的阴森,可怕。

润儿没有食欲,润儿不想吃饭。

润儿不知道做什么,怎么办。心里那样的虚空,感到像丢了东西一样,有些魂不守舍。在空荡的小院里,茫然走动着。从场院里,回到屋子,又从屋子来到场院。屋子和场院里,一样的空荡,死寂。

润儿感到心里格外的空,脑袋开始晕乎。耳朵里,也在死寂中,涌上了各种奇怪的声音。总感到有人在和他说话,身后有人的脚步声,扭头寻找,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去看小院里,各种物体时,脑子里,这些物体就幻化各种奇怪的形状。回到屋子里,天花板上,墙壁上的痕迹,也一样在脑子里,幻化出各种奇怪的样子。让润儿感到恐惧,害怕。

润儿直到感到有些虚空,有些饿了,才去随便做了饭吃了。

天依旧晴得好,润儿就搬了凳子,坐在场院里,想依旧像昨天一样,晒着太阳,享受那份惬意,悠然。

可是,坐在场院里,在死寂与空荡中,心里那样的虚空,难耐。而时间似乎停滞了,感到时间已经过了许久,可是,抬头看天空,太阳一直在那个地方不动。

润儿在内心的虚空,难耐中,再也坐不住了。可是,面对空荡的小院,死寂的山野,润儿又感到那样的茫然,不知道做什么,干什么。就像无头的苍蝇,丢了魂魄一样,在场院里游荡。走到茫然了,又回到小屋,刚进小屋,又感到空荡死寂的小屋,就像牢狱,让人窒息,又出来。

润儿就在这份茫然,和无绪中,不知道在场院里,游荡了多少圈,在场院和小屋里,走了多少来回。太阳才偏西,他去做了饭吃了之后,暮色来临,润儿回到屋子,上床躺下,润儿本来想着,像昨天夜里一样,回忆亲人,过往的人和事情,让内心得到慰藉,然后在温暖,和幸福中睡去。

可是,躺上床以后,那些美好的回忆,都像梦一样飘渺,难以真切,清晰的回忆了,反而是一些恐惧的场景,涌上心头。润儿想到了父亲,母亲临死时的样子。也想到了村庄里,那女孩子嫁给了山外的人之后,他痛苦的情景。村庄里,那许多死去人的面容,那样清晰的,在脑子里闪现。

润儿不敢看窗户外边,总感到窗户外边,有人影在晃动。润儿也不敢看小屋,小屋里,任何一个物品,幻化出的影子,都那样的恐怖。

润儿总感到,耳朵边,有奇怪的声音,有沙沙的响声,有人说话的声音。润儿也感到,有黑色的,白色的影子,往他身上扑。

润儿感到,他被尘世人忘记,已经落入到了无边的深渊里去,与那些鬼魂在一块。

润儿想着自己还年轻,就在心里恐惧的喊着,我不想死。

润儿感到,如果和轴子这样赌下去,坚持不到半年,他不死,都会疯掉。

就想着轴子和他打赌,赌的那样的险恶了。那十万块钱,不是那样容易到手的。

润儿就在心里喊,我不赌了,不要那十万块钱了。

润儿匆忙穿了衣服,出了屋子,爬了院墙,逃走了。

不过,也想着润儿这赌,表面的柔软,和实质的险恶,是让他被尘世抛弃,是把他往地狱里逼。也回忆着儿时,轴子是个很机灵,有心计的人,在一块玩,他总是不会吃亏。想着,不赌了,就要听轴子的,也不会有好日子过。润儿回去,偷偷的收拾了东西,就离开了家,离开了村庄,想到外边找些活儿干,等过些日子,观察情况,和轴子的反应,再做决定。

润儿这一走,就再没有回到村庄,回到村庄家里。

多少年之后,才有人知道,润儿在很远的地方,找了女人,当了倒插门女婿。

知道这一情况后,村里人,和轴子,都会心的笑了,轴子感到,他和润儿打得赌,达到了他心里的目的。想着,等有了机会,和润儿联系上,约定了,去他家里,找他喝酒,给他十万块钱。

2019、2、7日草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