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违章(小小说)

老刘违章(小小说)

老刘从身上摸出一张五十元的票子,小心翼翼地向协警伸了过去。见老刘递过来的是钱,协警先是一愣,接着又用眼向巷内扫视了一下,见无人,他只不好意思地矜持了两秒钟,他便涩涩地对老刘说:“下……下,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嚎!”接了钱,协警便快捷地启动了摩托,一溜烟跑了……

老刘早晨起身后和老婆吵了一架,为儿子上高中的事。老婆想花大价钱,将儿子送县中去读书,老刘则认为儿子成绩不太好,读一个普通高中就行了,何况家庭经济条件又不允许,几万块钱从哪里来?叮叮当当吵了一个多小时,老刘便烦躁地推着三轮车出了门……

“你出去就不要回来!”这是老婆在身后的哭喊声。尽管老婆的声音很凄凉,老刘也没有买她的帐。因为他要上街,去蹬三轮,穷人家苦钱才是正事是硬道理。

“站住!你给我站住!”出小区不远,老刘身后便传来了令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是一个协警在喊。对老百姓常吼的话,踩三轮车的老刘听多了,也就习惯了,只要自己没违章,他就是喊掉个大天来,老刘也不会睬他个屌。

“你站住!就是你!”声音愈来愈近,老刘觉得自己又没有做错什么,正常行驶在右边的慢车道上,而且又是空车,没做生意没带人。然而,当老刘望了自己左手脖上那只廉价电子表,他才真正感觉到自己已祸事了。此时8点10分,原来老刘和老婆吵架误了时间,自己家住在城里阳光花苑小区,小区门口的南京路是三轮车的禁区。平时,老刘总是在七点就出门,晚十点才收工回家,两个时辰之间,协警们都下班了,他进出小区走南京路很少有人管,而现在却是协警上班的时候,南京路上协警之多虽不能说是如麻,至少行走在大街上每一辆车都在他们掌控之下,何况老刘骑的三轮车又是能炸出钱来的?在阳湖城,三轮车闯禁区是天大的事,它有碍观瞻,影响飞速开展的城市形象,不利于招商引资,不利于文明创建……等等。县里还规定,抓到违障三轮车除了割棚子,还要罚款二百元,另外还得要交每天十元的停车费,这样算下来,闯一次禁区最少也得付出两百几十元近三百元的代价。所以当老刘觉得协警喊叫声和自己相关时,他立刻把从小用来吃奶的劲都拿了出来,全部使在腿上,奋力向前,口中还大声喊叫着:“得罪。得罪!老少爷们让了,可怜可怜我这个苦命人吧!后面协警追我……”老刘的喊声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哭腔完全流露了出来。

“看你往哪里跑!?”毕竟协警骑着的是轻便摩托,当老刘的劲几乎用尽时,三轮车的后架就被协警抓住了。老刘眼前一黑,叹了口气,两手抱着三轮车的龙头(方向盘),头和上身一下子伏了下去,装起阚来。

“你……你别装了,敢快跟我走……”尽管协警在大声地喊,老刘却一动也不动。此时的老刘,除了刚才躲避协警追赶用尽了气力需要恢复外,他的思绪还在思考着另一个问题,就是如何和抓自己的这个协警泡下去,达到不被他带到城区中队去的目的。出了这样的事,心情沮丧是不可避免的了,老刘恨自己无能、无用,因一点小事恼了厂长,第一批被安排下岗,才为生计踩起了三轮车;恨老婆不知趣,不识时务,想花大钱给儿子找一个好学校,死缠着自己,耽搁了自己出门的时间,才挨协警的欺凌;恨自己的父亲虽是部队连职转业,却长期坚持在一线做工人,处处讲纪律,讲原则性,以致于年他年老时无法庇护自己的儿子……

“快!快点!否则我自己动手了,如果我动手,到时罚重了,可别怪我!”协警对着老刘大声喊叫着,似听狼嚎一般,老刘知道自己的二百多元钱算是没了。他慢慢抬起头,很不情愿地睁开了眼,准备继续和协警纠缠下去。然而,当他把眼睛完全睁开时,面前的环境使得老刘又滋生了一线希望,甚至是兴奋。原来,在老刘慌不择路躲避协警“追捕”时,他误闯进了建陵公园北面的一个死胡同,而且此时这个胡同里除了追自己的协警之外,就是老刘自己,没有一个其他人。见此情景,老刘笑了。

阳湖公安招的这些协警工资并不高,每月只有一千几百元的工资,如此低的工资还不如社会上一位最普通的劳动者,每月一千几百元工资,还不够应付局里、队里的头头脑脑和那些似乎像自己同事的正式干警家的儿女成亲或孩子生养后十朝半月要举行的仪式、他们老子或老娘过寿、搬家或升迁等等红白喜事的应酬和随礼的开支。有的协警就连一天一包的香烟钱还要另想办法,更谈不上能供给自己日常的生活开支了。协警们其实也是外在社会的最底层,饱受层层叠叠的欺压和社会分配不公政策的虐待。正因为这样,往往在他们单独“执法”时,他们就会为自己创点收,来缓解一下自己说不出也难以启齿的尴尬。

“同志,照应一下,大家都不易,这是点小意思,拿去买包烟抽……”老刘从身上摸出一张五十元的票子,小心翼翼地向协警伸了过去。协警见老刘递过来的是钱,先是一愣,接着又用眼向巷内扫视了一下,见无人,他只不好意思地矜持了两秒钟,他便涩涩地对老刘说:“下……下,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嚎!”接了钱,协警便快捷地启动了摩托,一溜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