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狗为媒(刘向侠)

民间故事:狗为媒(刘向侠)

清末年间,在邳州最北边的宿羊山南坡上,有两间石壁茅顶的小屋,里面住着个二十五六的小伙子,名叫金卯。

金卯还在五六岁时,爹娘相继去世。撇下金卯,钱无一文,地无一垅。乡亲们不忍看金卯挨冻受饿,就你家一碗汤,他家一块饼,轮着供养小金卯,夜里就让小金卯睡在脚头车尾。

一晃,吃百家饭长大的金卯长到十七、八了,按说该能自己出力养活自己了。可金卯浮懒惯了,光知道饿了轮家吃,困了倒头睡,就怕出力干活。人一劝他,还跟人翻眼发脾气说:“俺又不是你生的,要你管!”金卯小时庄亲庄邻看他可怜愿给他白吃白喝,这大了,能出力不出力谁就不愿再供养他了。于是庄邻就让德高望重的老人出面,对金卯说:“你已成人了,俗话说‘走满天下端饭碗,光喜勤劳不喜懒。’你有力不愿出,不能让庄亲庄邻养你一辈子吧!俺们每家给你凑了点粮和钱,从明儿起,你自己单过吧。你看谁家都有大女小男你再跟人家在一起住也不方便......。”“好,你别说了,”金卯打断老人的话“人要脸,树要皮,离了你们俺照样过,饿不死!”一跺脚,背着乡亲们给凑的粮、钱走了。宿羊山坡上还有他爹娘在世时留下的两间小茅屋。

小屋十九年没人住了,屋里什么也没有,又脏有难闻,金卯在屋前拔了几棵蒿子当扫帚,把小屋子里胡乱扫扫,又在山坡上划拉了一捆干茅草,往屋里一丢,拿着乡亲们给的钱,到集上买床被,又买来锅碗瓢盆,油盐火烛往屋一放,齐了。

安身的地方一弄好,金卯‘懒病’又上来了,吃饱就睡,睡醒到集上去遛玩。半月不到,乡亲们给凑的钱、粮用得光光的。再上庄去白吃喝,人家都嫌他那么大人,有力不愿出,都拿白眼翻他,不愿让他进门。

没法,金卯只好去找点零活干,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挣多少花多少。四、五年过去了,金卯一分钱也没攒下,更别说娶妻成家了。谁家有闺女也不愿嫁懒汉。

这年天忒冷,又连着下了几场大雪,人们都窝在家里不出门。金卯平时好吃懒做,天冷更不想出去干活。家里连一点存粮和钱也没有,早断顿了。又饿又冷,围着条破被,缩搁草窝里“嘚嘚嘚”直打牙巴骨,人说“穷困思偷盗,饱暖思淫欲。”金卯这时就算计着到庄里去偷辛奶奶家的大黑狗来烀吃。

那年,辛奶奶在大路上拾到条比蛤蟆大不了多少的小黑狗,又脏又瘦,眼看要死了。辛奶奶孤老婆子一个,心想拾来喂活是个伴,就把小狗抱回家。又是给洗澡,又是给治虫,还把自己舍不得吃的鸡蛋,天天煮一个掺食里喂小狗,还给小狗起个名字叫“黑妮。”俗话说“赖猫、赖狗有一发。”“黑妮”在辛奶奶家一年不到,真发了,长有半人多高,五六尺长,浑身毛跟乌金锻似得,又黑又宽,两只眼一到夜里跟两盏灯样,绿莹莹放光。金卯没上山单过时,常在辛奶奶家吃住,跟“黑妮”玩得可好了。两年前辛奶奶去世了,那么多人都想带“黑妮”回家。“黑妮”是任谁给再好吃的也哄不走。白天满庄巡逻,晚上就趴在辛奶奶住过的小屋里给辛奶奶守家。庄上人都说“黑妮”通人性,是条义犬,不准任何人伤害“黑妮”。

趁着天又黑又冷没人出来,金卯悄悄来到辛奶奶家门口。刚想进院,就听“轰嗵”一声,辛奶奶的两间土坯屋被大雪压塌了。与此同时,就见黑妮像箭一样窜了出来,没被压着。黑妮一见金卯在门口,像见到久别亲人一样,扑上扑下,又舔金卯手脸,又直摇尾巴,直嗯嗯。金卯看黑妮这样,觉心里不是味,愧得慌。有心不带黑妮走,可肚子饿得前腔贴后腔,再上庄上去吃脸抹不开。还是顾命要紧!狠狠心,拍拍黑妮头说“黑妮,奶奶的房子塌了,你也没地住了,走,跟我上山,咱俩做个伴吧。”黑妮对压塌的土屋看了看,“嗯、嗯”两声,跟金卯上山了。

到了家,金卯先抱一抱干草丢在门口,对黑妮说:“你就在门口趴会,我弄好饭喊你来吃。”他是想先烧好水,然后再杀狗。金卯正烧水时,忽听门外黑妮“汪!汪!汪!“狂叫不止。金卯以为有人来了,手扒开柴门缝,借着雪地的反光一看,可不得了:一条不比黑妮小的大草狼,正龇着牙,拱着背,乍着毛,两眼恶狠狠跟黑妮对视着,拉架要往屋里扑。黑妮对着狼头,身子堵住屋门,浑身毛都竖着,牙全龇出来,前腿撑,后腿蹬,尾巴扛着,鼻子里发出“呜呜”地怒声。看样只要狼再敢往前一步黑妮就得跟它立刻咬起来。金卯吓得两手抱着心口窝,心说这狼要是扑屋来了,还有俺的命吗......吓得一腚坐地上,浑身筛糠样直抖,连看也不敢看了。

过了有半袋烟时辰,狼不耐烦了“嗷”一声扑了上来。黑妮也“汪”地一声迎了上去。就听屋外狼嗥狗叫,“辟哩扑通”有顿把饭时。接着又是狼“嗷!嗷嗷!嗷!”惨嗥几声,黑妮也“汪!汪!呜呜”大叫几声,又是一阵“辟哩扑通”,没动静了。又过了有一袋烟时辰,听听再没声了。金卯想:“狼大概被黑妮吓跑了。”壮壮胆,开门一看,黑妮正身堵住屋门,趴在门口,浑身都是被狼抓咬的血口子,脖子上被狼撕掉有巴掌大一块皮肉,骨头都露出来了,眼还死盯着狼,呼呼直喘,身前的血都被黑妮的血染红了。离黑妮几步远,那条草狼四腿直伸,肚里的肠子淌了一滩出来,一动不动,看样是死了。

看到此情金卯鼻子酸酸的。心想:“今天要不是黑妮拼死救俺,俺早被狼吃了,俺还一心想杀它吃,俺还是人吗?”赶忙把黑妮抱回屋里,先用盐水给黑妮清洗伤口,又撕下褂襟把黑妮伤口包好,把自己盖的被又给黑妮盖上,流着眼泪对黑妮说:“俺往后要再有心害你,叫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金卯到屋外把死狼剥好,切碎点心肝喂了黑妮。天明把狼皮拿集上卖了。先给黑妮买了伤药,又买回一口袋粮食。

从那以后,金卯上山砍柴、开荒、砸石,给茶馆挑水,饭馆劈柴,粮行扛大包,是活都干。人都说金卯变勤快了,都问他怎想干活的?金卯都红着脸说:“俺以往死懒不干,对不住养俺长大的庄亲庄邻,这回黑妮又重给了俺一条命,俺要再好吃懒做,人不得骂俺连个畜生也不如了。”

这天夜晚,金卯刚要睡觉,忽见趴在床前的黑妮,扬头对外“嗯嗯”两声,爬起来抓开门跑了出去。金卯正觉奇怪,黑妮又“哈哧、哈哧”呼呼喘地跑回来了。上前衔住金卯褂角直往外扯。金卯想:“黑妮不会无故往外拽他,”赶紧点上灯笼,跟着黑妮往外跑,到山路边一看,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姐睡在地上,两眼紧闭,脸如白纸。喊了几声,不理不应。试试鼻孔还有气息。黑妮围着大姐直转圈,望着金卯直“嗯”。金卯点点头说:“黑妮,你是让我救她吧?”黑妮又摇尾巴又“嗯嗯”。金卯拍拍黑妮头,也顾不得男女之嫌,背起大姐就往街里跑。到了街里,敲开郎中家门,郎中给诊完脉,说是受了风寒,吃几副药,再调理调理就好了。

金卯把大姐从郎中家背出来,不知往哪送,只好把大姐背到自己家安顿好,又忙着点火把药煎好,又一口一口慢慢把药给大姐喂下去,天也快亮了。刚想爬床沿打个盹。忽听床上大姐说:“俺这是在什么地方?俺怎么到这儿的......?”金卯惊醒了,忙双手乱摆对大姐说:“大姐你别怕,是俺看你昏倒在山路旁,把你背去找郎中看过病,不知你家是哪里,才把你先背俺家来的,你告诉俺你家是哪里的,俺去给你送话,好让你家里人来接你。”床上的大姐叹了口气,流着泪说:“大哥,俺是山东人,名叫春花,因俺那地方闹瘟疫,爹娘哥嫂都先后感染病死了,剩俺一人孤苦无依,到邳州来投亲,谁知投亲不着,又丢了盘缠,夜晚露宿在外,受了风寒,刚到山路边,就头晕心慌,摔倒什么也不知道了。多谢大哥救俺,要不是你,俺春花死了连个葬身地也没有。”说完泣不成声。

金卯连忙说:“大姐,你可别谢我,”金卯指指床前的黑妮说:“它才是咱们共同的救命恩人呢。”接着就把黑妮怎么拼死跟狼斗救了他的命,又怎么拽他去救春花的事讲给春花听。春花听完说:“你这条狗简直比人还仁义啊!”金卯说“大姐你要没地去,就在俺这先住着再说吧。”

春花在金卯家住下了,金卯又在住屋外头搭了间窝棚。白天他们一起吃饭,晚上金卯就带黑妮住在窝棚里。春花在金卯家,缝缝补补,洗洗做做,又在房前屋后垒石填土,种上瓜果蔬菜,还喂了鸡,养了羊。黑妮呢一早把羊赶上山吃草,傍晚又把羊赶回家,有时还能逮回只野兔、野鸡什么的,一家三口,谁也不闲着。

冬去春来,正是繁花盛开,百鸟争鸣的时节。金卯正在山上砍柴,黑妮跑来了,嘴里还衔着用布包着的四个熟鸡蛋。金卯知是春花让送来的,想着春花知冷知热,不由咧嘴直笑。黑妮看金卯高兴,也撒欢满山窜来跳去。忽见石缝里有两朵火红的野花跑上去用嘴衔来送给金卯。又看着满坡的野花,鼻子里直嗯,又用两个前爪直拱金卯。金卯懂了,放下镢头,和黑妮满山坡采了一大抱野花,编了两个美丽的花环,刚编好,黑妮一张嘴,衔了就跑。

傍晚,金卯回到家。春花已把饭菜摆上了桌,桌上还点了两支红蜡烛,把小屋都映红了。春花头上、脖子上带着黑妮送来的花环,羞答答地问:“金卯哥,你看俺戴你编的花环好看不?”“好看,比下凡的仙女还好看......”话没说完,金卯觉得心“怦怦”直跳,脸直发烫,转身就想回茅棚。谁知黑妮一张嘴紧紧扯住金卯的衣服,往春花跟前拽。又站起来,两个前腿并在一起,对着金卯和春花直拜。金卯和春花一愣神。黑妮呼一下窜出屋,又用嘴把柴门给从外面拽关上,身子一横,拦在屋门口趴下了。

金卯和春花,就在黑妮这个“大媒”的撮合下,结成了夫妻,以后他们过得怎么样,不用我说,您也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