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了28年的糖糍粑,一周后永久停业。

卖了28年的糖糍粑,一周后永久停业。

文 | 圆小圈

图 | 朱子悦

天气渐热,中山大道背后的长堤街,一过中午就没什么人。水果店的老板打着盹,面馆里食客寥寥,棋牌室传来麻将声声。

彭清骑着自行车,停在一间只有一米来宽的铺面门口,卸下两只盖着干净纱布的铝合金桶。开门,架油锅,端出糖碗,把「传统风味糖糍粑」的招牌竖在门口……她忙前忙后,油锅还未烧热,第一波客人已经上门。

「老板,炸两个糖糍粑咧。」

「我要三个,分开装。」

「蛮久冇吃这个东西了,欠。」

从招牌旁路边,不少人会停下来买一两个解解馋。

揭开纱布,糯米糍浆满满一桶,白得晃眼。彭清随手抓起一把,搓成圆形的团子,半分钟不到,十来个面团整整齐齐摆在搁板上。

油锅开始冒泡,她两手各握一个面团,顺着边沿滑进油锅。等到微微变色,锅铲背面用力,面团被压成掌心大小的圆饼状。那一个个小饼,挺着肚腩,金灿灿的浮在油锅中,香味飘到街的另一边。

被香味吸引来的路人,第一次见,总忍不住问:「是油香吗?」

「这是糖糍粑,糯米粉做的,不包馅儿,外面裹糖。」说着,彭清从糖碗中铲起半铲糖稀,放进油锅中。糖稀瞬间融化,一团团簇拥在热油表面。当它与糍粑相遇,顺势粘在糍粑之上,就像给糍粑穿了件糖制外衣。

糖糍粑起锅,色泽金黄耀眼,糖稀缓缓流淌。一旁的人垂涎三尺,恨不得立刻打包带走,彭清摆摆手,「太烫了,吃不了。」

等到糖稀定型,她在塑料袋里垫上一层纸,夹起三两个糖糍粑,递到客人手中。

趁热一咬,「哇!」嘴边拉出了半尺长的糖丝,那效果像极了拔丝苹果。咬开绵软黏牙的糖稀,里面是糯糯的又富有弹性的糍粑,清新的糯米香扑鼻而来,与糖稀的甜在口中碰撞交融,相得益彰。

吃着吃着,原本黏牙的糖稀变得焦脆起来。「咔嚓」一声,表面的糖衣裂开,成片成片掉进口中。糖的脆,糍粑的软,那种好吃,秒杀朋友圈排队打卡的网红甜点。

糖糍粑远近闻名,其实,熟客都知道,她家还有隐藏定制款——炸酥饺,味道同样堪称一绝。

与别家蘸黄豆粉不同,她用炒过的米子磨成粉,再混合糖粉。包裹酥饺的那种口感,就像吃传统小吃京果,一口咬下去,白色粉末噗呲噗呲落下来,甜甜的,面面的,浓郁的米香沁人心脾。彭清说,「这才是老武汉地道的酥饺。」

下午一点多出摊,到傍晚时分打烊,糖糍粑十来个一锅,炸都炸不赢。

生意高峰出现在下午三四点,顾客在门口排起队,有住在这一片的街坊,附近写字楼上班的白领,还有买给麻友「过中」的棋牌室老板和武汉三镇慕名而来的吃货们。

曾有一个食客从沌口开车来,开口就是100个。彭清忙活了个把小时,把客人特地带来的铝合金大盆装得满满当当,帮他搬上车。

春去冬来,食客穿梭,背后是28年光阴的故事。

上世纪40年代初,彭清的爹爹十多岁,从阳逻来汉口讨生活,在早点铺当了几年学徒,练就了一手做糖糍粑、面窝、油条的绝活。他跟家人讲,「那个年代,我炸的糖糍粑,日本人都竖大拇指。」

解放后,爹爹进了工厂,一干就是大半辈子。1992年,退休在家的老人捡起年轻时的手艺,走到家门口的长堤街,摆了个小摊。他只卖一样东西,武汉传统小吃糖糍粑,5毛钱一个。

糖糍粑看似简单,其实是门技术活。湖北云梦本地种的糯米,用水浸泡一晚,磨成浆,用重物压出水分。糖稀用麦芽糖、白糖和蜂蜜调制而成。油温要控制得当,糖稀下锅要不早不晚,否则上色不好看,还会有焦苦味,影响口感。

这个老人重操旧业,唤醒了老一辈武汉人记忆中的味蕾。后来,爹爹年纪大了,彭清和小姑子接过衣钵,把生意延续下来。

天气晴朗的日子,街坊不时还能看到这个年过九旬的爹爹,到小摊来坐上片刻,晒晒太阳,吃完三个糖糍粑才回家。

长堤街的人们明白,老爷子或许在用自己的方式,跟这条街告别。住了数十年的粮油宿舍拆了,街坊陆陆续续搬走,爹爹在古田也有了新家。

「屋里还有几袋糯米,所以我们一直拖着没搬。等个把礼拜糯米用完,就彻底不做了。」彭清说,歇下来最想做的事情是旅行,她准备去德国看侄女,侄女住在法兰克福附近的小镇。

告别的那一天来临,她会在门口贴张通知,写上「永久停业」四个字。

小摊地址:汉口长堤街与操场角交叉路口

参考价格:糖糍粑1.5元,酥饺2元

营业时间:中午13:00—下午17: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