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卖家产,购买枪支,组织弟兄,大干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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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前明誓

在清凉寺、韩庄村附近分布着众多大大小小的山岭,这些山岭连结着鲁山、宝丰、汝州、伊阳等县。大多数山岭除了遍野的石头,几乎寸草不生,有的青青绿绿的树毛子也是些荒草、野艾、荆棘、藤萝,还有丝丝缕缕蒿草、葛巴草疯长。在一条不高不低的石岭铁岭上,有清泉不分春夏秋冬流淌,晶莹的溪水经兰花崖后,不断有小股汇聚,到几里几十里开外,便冲刷出一条有模有样的河道。河水清冽,底部有青石纹脉,清晰可辨。石纹经溪水长年累月冲刷,自然形成各种各样的图案,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下随影浮动,活像一条条青色的龙,故当地人把这条流经清凉寺的响潭河水系取名石龙河。

隆冬的子夜异常静谧,紧靠石龙河岸的韩庄村像是被一张无形的黑网搭住了,除了偶尔的几声狗吠,只剩下树叶在微风中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村民们大都熟睡了,除了杜宝仁家的窗框里流泻出一丝昏暗的灯光,家家户户都被黑暗笼罩着。

“小提啊,你可要好好待小娟,莫让你妹妹受委屈了。”病榻上的杜宝仁在昏暗油灯的照射下,脸色异常蜡黄,面对一家人的愁苦面容,他气若游丝地叮嘱儿子道。

病榻前的儿子名叫杜启斌,小名杜小提,才于当天下午被家人从私塾里叫回来。这孩子面皮白净,线条分明,丰满文静中略显几分羸弱。修长的柳叶眉下,长着一双细长明澈的眼睛。他身材高挑,上穿白洋布对襟衫子,后背拖着一条长长的发辫,下着土布裤子,看上去稚气未脱,但却愁眉不展地伏在爹爹的病床前,聆听着杜宝仁的教诲。

启斌的族叔杜宝钧与杜宝和,一个曾中过举人,一个考上秀才,也按期来到大哥家。灯光下,谁也没说一句话。此时此刻,谁能料到杜家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读了6年私塾的杜启斌,本来是打算考取功名的,因几年来豫西干旱少雨,粮食歉收,家中虽有八十多亩坡地,但因官府腐败,总是入不敷出。荒旱之岁,连草根树皮还难以为继,芸芸众生多被逼讨荒要饭,多少人家妻离子散,流离失所。有一次,杜启斌在听私塾先生讲课,那个姓朱的先生讲到《中庸》第十四章时,书中有一段话“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侥幸。”原意是:品德好又有才能的人,都愿意处在平凡的岗位上,以等待美好命运的到来;只有那些不守本分的“小人”才去铤而走险,希望侥幸成功,取得不应得到的好处。

这段话是要求人们安分守己,听天由命,不要有一点越轨行为。而先生在讲解时赋予了新的内容,先生说:君子两个字应先分开来讲,君,就是皇帝;子,就是儿子。合起来,君子就是指皇帝的儿子,俟就是等待,命是命运。俟命就是等待美好的命运。也就是说,皇帝的儿子,待到他父亲死了他就可以继承皇帝的宝座。小人就是老百姓,老百姓的儿子永远等不到那样好的命运,就只有起来和他们拼命,杀死皇帝,夺取其宝座。不过这样会有一定危险,但也有成功的可能,所以说“行险以侥幸”。杜启斌听了这些灌输,对前程失去信心,因而不愿再苦读四书五经去考取功名。

杜宝仁的老伴早已作故,因怕一双儿女受委屈,他也就没有续弦。此刻,气若游丝的他靠在女儿杜小娟的怀里,迷迷糊糊。姣美纤弱的杜小娟用长长的胳臂支撑着父亲的腰背,白嫩丰润的瓜子脸上长着一对柳叶眉和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额前的青丝细发垂下来,渧泣不止。

启斌坐在床前,双手挽着父亲瘦弱的手,一言不发。杜宝仁喘一会儿粗气,眼睛里流露出一种绝望的神情,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小提儿啊,为父不久将离开人世,我儿知道,咱家一向是书香门第,从未有‘通匪’之事,那王哨长硬诬咱通匪,横加勒索,那件传家之宝汝瓷碗被姓王的掳去,为父对不起列祖列宗啊。”说着说着,杜宝仁竟然声泪俱下。

杜启斌“扑通”跪在床前,哽哽咽咽地说:“爹爹,你身体一向很好,这次也无大碍,爹爹不要多心,待我慢慢疏通,将传家之宝讨回便是。”

杜宝仁艰难地摇摇头道:“孩子,俗话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为父怕是看不到那一天了。你两个叔叔知道,咱家不缺钱,但缺官和权,本指望你们考取功名,为咱杜家光宗耀祖,可坟地没那棵蒿子,连个一官半职都出不了……现在官军管不了匪人,拉杆做蹚将的越来越多,大清恐怕气数尽唉。为了不让这个家破败下去,为父是忍气吞声,勉强支撑危局。如今你也算长大了,果真有种,就索性也蹚了吧!改改咱杜家门风,替为父出出这口恶气!”

杜启斌听后,痛哭流涕,磕了几个响头,一边擦泪一边明誓:“爹爹,有您老这一句话,儿一定会谨遵父训,尽早着手,展旗放炮大干一场,斩尽人间不平,为父报仇,扶弱济危。”

翌日清晨,曦光微露,杜宝仁撒手人寰。

在两个族叔的帮助下,杜启斌悲悲切切地办完丧事,然后变卖剩余家产,购买枪支弹药,四下活动,在韩庄村家里组织起一帮弟兄,索性大干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