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阖闾灭楚:楚国是馅饼还是陷阱?此人让吴军侥幸逃过一劫!

吴王阖闾灭楚:楚国是馅饼还是陷阱?此人让吴军侥幸逃过一劫!

公元前507年冬天的一天,汉水之上寒风习习,天阴沉沉的。冰冷的河水缓缓流淌着,河面上几乎看不到船只。两岸野草枯黄已久,树木叶子大多掉光了,鸟兽早就不见踪迹。

旷野之下,一行车队从远处缓缓驶来,显得异常寂静。这行车队的领头人,正是蔡昭侯。他刚从楚都郢出来,正准备回国。可在蔡昭侯脸上,却看不到回国的愉悦,反倒满脸紧绷,一路上都沉默寡言。

在抵达汉水边时,蔡昭侯突命手下暂停前进。然后,他独自一人下了马车,捧着随身携带的一块美玉,来到了汉水边。突然,蔡昭侯将美玉扔进汉水,发誓道:“我要是再渡过汉水向南,大河为证!”

无缘无故,蔡昭侯为何立下如此重誓?

三年前,蔡昭侯就来到了楚国。为了这次访问,蔡昭侯准备了两块玉佩和两件裘衣。后来,蔡昭侯献给楚昭王一套裘衣、一块玉佩。楚昭王也非常喜欢蔡人送的礼物,特意穿上裘衣、佩戴玉佩来招待蔡昭侯。参加宴会时,蔡昭侯自己也穿上了另一套。楚昭王和蔡昭侯两人身上华美的裘衣和玉佩,顿时成为宴席上的焦点,让众人赞叹不已。

楚国令尹囊瓦见了,极为眼馋。囊瓦原本就是出了名的贪贿,见到了如此华美的裘衣和美玉,他怎么会不想要?宴会结束后,囊瓦就当面向蔡昭侯索要。蔡昭侯原本就只准备了两套,自己这一套也舍不得送人,就婉拒了囊瓦。这可惹怒了囊瓦,他立刻下令,将蔡昭侯扣押在楚国,长达三年!

在扣押了三年后,在随从多次请求之下,蔡昭侯才答应献出了玉佩。

收到玉佩后,囊瓦才接见了蔡昭侯的随从,却故意怪罪有司:“蔡君之所以留在楚国这么久,就是因有司不提供饯行之礼。明天如果再不准备好,就处死你们!”第二天,囊瓦就把蔡昭侯放回国了。

作为文王之后、堂堂一国之君,却无端端被楚人如此屈辱,蔡昭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因此,在经过汉水之时,他才会发下重誓:誓死都不再侍奉楚国!

一回国,蔡昭侯立刻就策划报复楚国。刚开始,他寄希望于晋国,将儿子送去晋国作人质,期望晋人能出兵为自己雪耻。可晋卿荀寅因索贿不成,居然怂恿正卿士鞅拒绝了蔡昭侯的请求。

公元前506年秋,因为蔡国灭了沈国,楚国还出兵前往围攻蔡国。

眼看蔡国孤立无援,就要陷入危机之时,楚国夙敌吴国却主动向蔡昭侯伸出了援手。为报父仇而逃亡吴国的伍子胥主动访问蔡国,来联合蔡人伐楚。蔡昭侯大喜,立刻将另一位儿子送往吴国作人质,加入了吴国阵营。

从公元前511年起,按照伍子胥的“三分吴军,轮番入侵楚国”之计,吴国每年都派出一支军队骚扰楚国,长期消耗楚国国力。到今年,伍子胥之计已整整实施了五年,极大地消耗了楚国实力。

不但如此,楚国国际环境也突然极端恶化:令尹囊瓦的贪婪让盟友纷纷背叛,不但蔡人反目成仇,连南阳盆地内的唐国也加入了吴国阵营;晋国虽然拒绝蔡昭侯的出兵,但也在组织诸侯会盟,商讨伐楚事宜;周王室更是因为王子朝逃入楚国,公然召集诸侯会盟,准备伐楚。整个东周,楚国都不得人心,已经被孤立了。

日夜都梦想着灭楚的吴王阖闾,敏锐地意识到机会来了。

公元前506年冬,吴王阖闾联合蔡国、唐国,正式对楚国宣战。在蔡国附近的淮河段(淮汭),吴国军队舍弃舟船上岸,与盟友一起向豫章(东起今安徽霍邱、六安、霍山之间,西达河南信阳及湖北广水市应山区东北)攻击前进,准备攻入南阳盆地。

然而,即便楚国在不得人心,但其强大国力还在。广袤的楚国国土,也许在吴人眼中是一块可口的馅饼;但与楚国对抗了近百年的强晋都无法攻破的楚国,就会这么轻易地被吴人一举而攻破吗?

吴王阖闾或许没想到,面对汹涌而来的吴国军队,楚人已经为他们设下了一个巨大陷阱!

在战前的军事会议上,左司马沈尹戌向令尹囊瓦提出了一绝妙的歼敌计划:“您沿着汉水上下游与吴军周旋,我则率领方城之外的军队破坏吴人留在后方的舟船,然后返回堵住大隧(今河南、湖北交界处三关之一,即河南信阳的九里关)、直辕(即河南信阳市的武胜关)、冥阨(即湖北广水的平靖关)三个关口。此时,您就可渡过汉水发起进攻,我则率军从敌人之后夹击,必能大败吴军!”

沈尹戌的计谋,是将入侵吴军主力引诱到南阳盆地内,囊瓦率楚军主力退守汉水以西,利用汉水天险抵御吴军;沈尹戌本人则北出方城,组织机动部队焚烧留在淮汭的舟船,然后再回头占据中原通往南阳盆地的三大关口,彻底截断吴军退路;最后,楚军再同时出击,以实现对汉水以东吴军的前后夹击!

沈尹戌之计,是充分利用楚国战略纵深广的优势诱敌深入,再利用楚军机动力量进行大范围运动战,最后实现对入侵吴军的关门打狗!如果能够坚决执行,南阳盆地将成为一个巨大的陷阱,必能彻底击溃来犯之敌。

囊瓦一听此计,连称大妙,命令全军立即按沈尹戌的计划行事。如无意外,南阳盆地就将是一个巨大陷阱,成为吴王阖闾的葬身之地!

可沈尹戌出发后不久,楚国军队就遇到了麻烦。吴、楚两国军队战车的制造方式不一样:吴军战车大多是纯木打造,而楚军战车为求更舒适,则大多用皮革包覆。皮革在包覆在战车上时,需要用大量胶来粘合;可胶一遇水就极易溶解,造成皮革大面积脱落。现在正值冬季,阴雨天气较多,这使得楚军战车多有破损。

因此,楚国武城(今河南信阳东北)大夫黑提议改变作战计划,要求速战速决!

囊瓦会接受他的建议吗?

得知军队战车大面积故障,囊瓦也极为心忧。但他更清楚,与凶悍的吴军正面对决,未必能占据上风。所以,虽然武城大夫提议速战速决,可他却并没有决定要改变作战计划。

可这时另一位楚国大夫说出的话,却让囊瓦慌了神。

大夫史皇说道:“楚人都讨厌您而喜欢左司马,如果他在淮汭成功毁掉了吴军舟船,占据了三关入口而重返南阳盆地,这就是他独自攻克了吴军!您一定要尽快作战克敌,不然难免被左司马所取代!”

大敌当前,楚军内部居然还能出现这种挑拨离间的小人!

史皇的这番话,瞬间就击垮了囊瓦的心理防线!

囊瓦既贪贿又嫉贤妒能,楚人对他早就怨声不断;当年杀死左尹郤宛,就差点危及到囊瓦的地位。这次吴国入侵,如果囊瓦再不能建功,恐怕就要彻底失去楚人信任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将功劳让给沈尹戌。

想到这里,囊瓦终于决定改变作战计划,主动迎敌。他率领楚国大军走出南阳盆地,在小别山(今湖北光山县至黄冈之间)到大别山(安徽霍邱西南九十里的安阳山)摆开了阵势,要与吴军正面决战。只要能击退吴国军队,囊瓦的地位就能保住!

可惜,囊瓦建功立业的心态虽然迫切,奈何他指挥作战的能力委实太差:楚军与吴军正面交锋三次,楚军都落了下风——早在五年前,吴人就在精心时刻准备着今日这场决战,他们怎么可能被楚人轻易击退?

连败三阵之后,囊瓦亲身体验到了吴军的强大,顿时害怕起来,想要逃跑。这时,力劝他正面迎敌的史皇又前来阻止:“平时只知道争权夺利,危难时却想着逃跑,又将投奔何人?您必须以身殉国,才能洗脱以前的罪名!”

被史皇这么一劝,囊瓦倒不好意思公开逃跑了。于是,他勉勉强强地留了下来。

11月18日,吴、楚二军再度在柏举(今湖北麻城县东北)遭遇。这时,吴国军队已攻入了南阳盆地。

见楚军如此疲弱,吴王阖闾之弟夫概大胆地建议:“楚国囊瓦不仁,他的部下都没有斗志。先去进攻他的队伍,他的部队必将崩溃;然后我方大军发起全面进攻,一定能大获全胜!”吴王阖闾想了想,觉得贸然攻击楚国中军风险太大,否定了这一方案。

回来后,夫概却大势鼓动手下:“所谓‘臣下按道义行事,不用等待君命’,就是这时候了!今天我能战死,则楚国必定可入!”说完,他就率领手下五千兵马疯狂地冲向了囊瓦大军,居然将楚军给冲垮了!战败的囊瓦完全丢了魂,居然放弃了部队,直接逃向郑国去了!

主将放弃了指挥,楚军余部也迅速溃败。

吴国军队紧追不舍,一直追击到清发河(涢水支流,在今湖北安陆境内)边。吴王阖闾想趁胜追击,可这次夫概却阻止了他:“困兽犹斗,何况是人呢?如果知道必死,敌人就会死战;不如让先渡河的人有逃脱希望,后渡河的人羡慕他们就会失去斗志——还不如等楚军半渡之后再发起攻击!”结果在清发河边,吴军再一次大败楚军!

此后,楚军每次将要吃饭之时,吴军就发起进攻;楚人一逃,吴军就趁着楚军煮好的饭菜吃饱喝足,再继续追赶楚军。曾经在东周纵横天下的楚军,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在囊瓦改变作战计划、与吴军决战之时,沈尹戌已率军进攻到息县(今河南息县西南)。得知囊瓦私自出击后,沈尹戌知道自己计谋已彻底破产,不得不带军返回,匆忙投入了对吴军的作战。可他赶到南阳盆地之内时,已经是太迟了——吴军已逼近了郢都!在雍澨(音shì,水名,在今湖北京山西南),沈尹戌率军奋勇作战,击败了吴军。可在作战时沈尹戌也受了重伤,再无法抵抗如潮水般涌过来的敌人!

最终,沈尹戌战死在疆场上,楚国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

正值少年的楚昭王被迫从郢都西城门逃出,渡过睢水(即沮水,今湖北枝江东北)逃入了云梦泽。历经磨难之后,楚昭王逃入随国,得到了随人护佑,才摆脱了吴人的追击。

楚王虽然逃脱,可留在郢都的楚人却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

11月28日,吴人就攻入了郢都。此后,吴人闯入楚王宫,吴王以楚王之妻为妻,吴大夫则以楚大夫之妻为妻,让留守的楚人受尽了屈辱——当年痛失父兄的伍子胥,终于酣畅淋漓地报了大仇!

郢都的沦陷,证实了吴王阖闾的成功。然而,在吴王阖闾发起这场战争时,他是胸有成竹,还是一场军事冒险?

吴王阖闾既然敢发起这场战争,显然是将楚国视为一块大馅饼。但楚司马沈尹戌却利用楚国战略纵深,为吴人精心设下了一巨大陷阱。遗憾的是,嫉贤妒能的囊瓦在最后关头改变作战计划,把一场歼灭战打成了遭遇战,不但让吴军侥幸逃过一劫,还让楚人遭受了一场国难!

明明能有更好结局,却偏偏走上了最差道路——曾经“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楚人,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失去了祖上那种不屈不挠的奋斗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