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石攻毒(茶舍听书)

以石攻毒(茶舍听书)

杜耀磊

祸起巨石

宋徽宗年间,杭州钱塘江旁有一大户人家,主人刘鼎不但乐善好施,更有一手绝活,能将一方普普通通的顽石雕刻得千姿百态,被大家惊叹为鬼斧神工。

这刘家后院有一座远近闻名的奇特巨石,高约三四丈,形状怪异,令人拍手称奇。一天,刘鼎正在院中打磨这座石山,儿子刘爽满面愁容地走了过来,焦急地对父亲说:“爹,别干了,这奇石恐怕会给咱家带来灾祸啊!”

刘鼎沉思片刻,问:“可与朱有关?”

刘爽连连点头。说起这朱,原先不过是个混混,欺行霸市,刘鼎还将他送过官,如今他投靠了宦官蔡京和童贯,小人得志,借着搜罗、运送“花石纲”,发了横财。想到这些,刘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是祸躲不过,听天由命吧。”

当天夜里,刘爽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就起身出屋随意走走,不知不觉来到后院,到门口一看,只见园门半掩着。刘爽很是奇怪,这两年多来,父亲每晚都会把园门落锁,今晚怎么没有?刘爽满腹狐疑地走进园中,听到从放置巨石的地方传来“沙沙”的声响。他赶紧放轻脚步向巨石走去,走近一看,一个黑影在巨石旁,再一瞧,这不是父亲嘛,奇怪,这么晚了还在雕琢这块巨石?

刘爽正准备上前问个明白,忽见父亲拿出个葫芦,从葫芦里爬出成群结队的小金虫,月光洒在这些密密麻麻的虫子上,反射出金灿灿的光芒。这些小金虫出来后,立刻朝着石头发疯似的啃了起来,发出一片“沙沙”声,声音响处,石屑四溅,原本普通圆滑的石腰,不一会儿就变得瘦骨嶙峋,更奇妙的是一条龙纹渐渐浮现在眼前。刘爽从没见过如此不可思议的情景,不禁“啊”了一声。刘鼎听见后,身子一颤,回头大喝道:“谁?”

“爹,是我。”刘爽忙从树后走出来,紧张地答道,刘鼎发怒道:“你这小畜生来这儿作甚?你、你都看到了什么?”

刘爽哆哆嗦嗦地说:“没、没什么……”

刘鼎喝道:“你若敢把今晚所见告与他人,我就打断你的腿,快滚!”刘爽稀里糊涂地挨了顿臭骂,赶紧逃回了屋。

巧对毒计

一天,刘府的宋管家快步跑到屋里,嚷嚷道:“老爷,不好了,外面闯进来一批凶神恶煞的官差。”刘鼎赶紧和儿子出屋,只见衙役们簇拥着一位紫袍人走进院中,定睛一看,这盛气凌人者正是朱。

朱阴阳怪气地责问:家中有奇石为何不主动献给皇上?

刘鼎一听慌了神,急忙分辩,说是这座石头形状巨大,没法搬运。说罢,他将朱等人引到奇石旁。

朱从没见过如此的奇石,顿时大喜,再看石头的侧面,一朵硕大的花很是显眼,开得金灿灿的。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这光秃秃的石头上长根草都难,更别说一朵众人都没见过的花。

朱板着脸问:“这是什么花?”刘鼎答道:“依小民看,这朵金色的花,好似传说中的龙涎花啊!”

此言一出,朱心眼儿一动,大声说:“只因圣上的丰功伟绩,上天才降此龙涎花,这是天降祥瑞啊!”他暗自思忖:我朱要是将这座奇石连同此花献给皇上,必定是大功一件啊!

于是,朱厉声说道:“这方奇石和龙涎花已是皇家之物,给你二日期限把奇石运到钱塘江码头,不得有误!若是耽误了皇上的事,就等着满门抄斩吧!”刘鼎赶紧点头称是。

待朱一行人走后,刘爽无奈地说:“这可如何是好,咱家虽在钱塘江旁边,但若将这方巨石运到码头必须走直线,否则在街道上搬运要绕一个大圈。”

宋管家在一旁忿忿地说:“若沿着直线搬运,除非把咱家房子给拆了,才能通过。走街道要多绕三四里路,两天时间根本搬不到码头。”

其实,这正是朱用心险恶之处:要么刘鼎把自己的家给拆了,让出一条搬石的路来;要么绕三四里路,误了期限,满门抄斩!

刘鼎左右为难,他想了一会儿,让宋管家先去雇一百个人来。

宋管家雇的一百人很快到位,可出乎大家预料的是,只需三十人便足以把巨石搬起。刘家父子很是高兴,既然石头轻,便可以从街道搬到码头。于是,刘鼎留下了六十人,分成两组轮流搬运。

再说这朱也没闲着,回府后马上写奏章,说要向皇上献上奇石和龙涎花,并派人八百里加急发往京城。

第二天,朱看到巨石已被搬到了码头,很是吃惊,他命令手下把巨石搬到大船上,并且用绳索把它固定在甲板上,准备起航。就在这时,刘鼎突然说:“小人刚才突然想到,遇险时把龙涎花放在口中可以逢凶化吉。”

朱顿时大怒,喝道:“哪来的什么‘凶’?你这刁民分明是在诅咒我!”

刘鼎赶紧跪下,连声说道:“绝无此意……”朱怕耽误时间,立刻命令起锚。

前因后果

俗话说得好,“家贼难防”,朱怎么会对刘家的底细摸得如此清楚?其实,都是因为有了“家贼”。

事情还要从一年前说起。那天,刘鼎发现宋管家有些反常,便悄悄跟在他后面进了一家酒肆。宋管家鬼鬼祟祟地和一男子进了二楼的一个雅间,刘鼎随即跟着,并在隔壁偷听。

那男子低声细语地说:“朱大人欲置你家主人于死地,你有何良策?”宋管家赶紧答道:“我早已想好,刘家有一座高三四丈的奇石,不妨让刘鼎将这块石搬到码头上,这块巨石就算十头牛也驮不动,更何况靠人力。他若完不成,就以此治他违抗圣命之罪。”那男子阴笑道:“是个好方法,你就跟着朱大人升官发财吧,不过现在时机还未到,待朱大人势力再强些,我们再……”刘鼎听后又气又恼,本想冲进去结果了二人,但突然一条妙计在他脑中出现,从那时起,他便开始秘密实施。

其实,刘爽那天晚上看到的小金虫是西域的食金蚁,刘鼎雕刻的东西之所以惟妙惟肖,其实并不全靠一己之力,而是用豢养的食金蚁来啃石:只需在雕琢处涂抹一层糖水,食金蚁便会疯狂地啃食。平时,那些食金蚁老老实实地待在酒葫芦中,到了晚上,刘鼎便用糖水诱使食金蚁出来啃石,一年多后终于把巨石里面掏空并分隔成上下两层。把石头搬到码头的那天晚上,刘鼎用水银注满巨石上层,下层放着食金蚁,接着又悄悄在船的桅杆上抹一圈糖水,随后就等朱来上钩了。

果不其然,朱的船刚行驶不久,就有手下来报:“朱大人,发现从石头下钻出很多金色虫子。”

朱赶快出舱查看,只见无数的金虫爬上桅杆啃咬,朱赶快组织手下去踩,但无济于事,突然“轰隆”一声巨响,粗长的桅杆从底部折断倒向船的左侧。

朱意识到船有倾覆的危险,猛然想到刘鼎说龙涎花可以逢凶化吉,便立刻把巨石上的龙涎花拔了下来,想塞进嘴里,可这哪是什么神花啊,只是一朵沾满金粉的铁花,花梗处还连了一张字条,写道:“朱狗贼,你为征运花石破屋坏墙、践田毁墓,敲诈勒索、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见字便是你丧命之时!”

朱怒不可遏,但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出事了:这巨石原本就已掏空,上面注了沉重的水银,下面是食金蚁,这才保持了平衡,现在那些食金蚁因为受了桅杆上糖水的诱惑,爬了出来,这巨石便头重脚轻地倒了。顷刻间,水银泻地,纷纷滚到了船的左侧,不容朱再想,船沉入了水中。

幸运的是,沉船后,朱竟抓住浮木漂到岸边,逃过一劫。他立刻赶往京城,准备向皇上禀奏一切。不料皇帝一听,大怒,为什么?这朱好大喜功,在奏章中把奇石夸得奇玄无比,把龙涎花说得神乎其神,使皇帝百倍地相信、万般地期待,现在全都沉入江底,一切化为乌有,立刻龙颜大怒,将朱投入大狱,判了死罪。

刘鼎听说后,长叹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刘家终于幸免于难,当然,宋管家也被逐出了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