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回故乡之路

散文|回故乡之路

回故乡之路

磊子/文

人间六月,阳光灿灿,大地丰饶。刚刚收割过的田野又长出了新一茬庄稼,高的是玉米,低的是大豆,还有花生、红薯、芝麻,青闪闪,翠莹莹,远远近近,起起伏伏,蔓延开来,触目所及,都是一片生机勃勃的茂绿。

母亲突然打来电话说,磊,你二妗子死了,明天出殡哩。我的心陡地一沉,莫名的感伤弥漫开来,仿佛某个宿命时刻的来临。二妗子那张写满人世沧桑的脸儿又浮现在眼前,如一朵秋风中干枯的菊花,苍苍黄黄,慈祥的目光、月牙般弯弯的笑容和那隐隐约约的几颗残存牙齿。在眼前无比地生动着。

去年?或许是前年?我和母亲开车回去看她的时候,她还是好好的,这一切都还在。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太阳灼热,暑气逼人,树上的蝉鸣声苍凉而幽远。二妗子正躺在房间角落里一张木板床上午睡,在薄薄的凉席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像个黑色的问号,睡得那样安祥,对我们的到来浑然无觉。母亲悄悄走到床边坐下来,示意我别惊动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看她睡去的模样。时光静谧,天白如纸,蝉声鼎沸……不知过了多久,二妗子忽然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看见面前赫然出现两个人,一时有些惊疑。母亲凑近说,二嫂,我回来了。二妗子端祥一下我的母亲,眼睛猛地亮了,晶荧闪闪,哆嗦着双手,紧紧抓住母亲的手说,咦,你啥时候回来的?又抬脸看看壁立在母亲身边的我说,这是谁呀?母亲说,是磊。二妗子把头往上抬了抬,伸长了脖子,瞪大眼睛来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我,嘴里喃喃地说,咦!可不是哩。俺哩磊也回来啦。俺都不认哩啦。

上午从平顶山市区出发,沿神马大道一直向东走,过了沙河桥,再出工业园区,便拐上了通往故乡去的那条笔直的干渠路。沿途一个又一个村庄都像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来不及辨认就被我们匆匆甩到了身后。魏庄是朝选伯家,朝选伯嘻嘻哈哈的是父亲生前的老同事,我们两家又是多年的邻居。音容宛在,阴阳相隔,他老人家已经于去年冬天去世了;前面是邓李街,小时候我常在邓李街上跑来跑去,那里总是有说不清的新鲜和热闹……现在我的四姑奶和汪表叔都已经不在了,表弟表妹们也天各一方,邓李也变得越来越陌生了;再往前走就是璋环寺,这里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陈云的家,陈云瘦瘦的,四方脸,高颧骨,喊我父亲表叔的。我上中学的时候,有两年陈云天天吃住在我们家,缠着我父亲帮他打一场旷日持久的劳资纠纷官司。后来那场官司终于打赢了,便再也没现过。车过拦车李,故乡便轰轰烈烈地出现在眼前,那一望无际的田野,那平地隆起的爬楂虎祖坟,还有那纵横交错的阡陌小径,原是我用小小的脚步一寸一寸细细丈量过的,一草一木都是我的故人,每道田垅上都留有我童年的印记啊。故乡,你还记得我吗?

从干渠上拐下那条通往许庄去的路,思绪便如滔天洪水般一浪一浪冲刷过来,把我彻底淹没在往事的回忆中。许庄与杜杨是挨得最近的两个村子,阡陌相连,鸡犬相闻。那时候我大概六七岁,或者更小一点,五六岁吧。从杜杨村出来,下了干渠,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藏在庄稼地里的小路走向许庄。那或者是一个夏日的早晨,或者是一个秋日的午后,天高云淡,日色寂寂,旷野寥落,只是一个小小的身影,无比坚定地走在这天地之间,走啊走啊。那时候没有任何代步工具,自行车还是一件稀罕物,所以你只能走,无论多远,你都要走着去。一路上的庄稼就是你最好的伙伴,高粱在上边红着,玉米在身边绿着,谷穗金黄、蜿豆翠绿,还有那些丰满的烟叶、五角星似的红薯叶、麻梢子、野蒿子,都在陪着你走呢。道路两边总是爬满了葛巴草,散漫地生长,稀一阵儿,稠一阵儿,草尖上有星星点点的花儿,喇叭花、灯笼花、荠菜花、狗尾巴花,米粒大的,纽扣大的,巴掌大的,争相开放,粉白嫩红,争奇斗艳,欲说还休,偶尔还会有不知哪儿飞过来的蝴蝶和蚂蚱,大模大样,仿佛存心撩拨你似的,盘旋飞舞,起起落落,忽远忽近,逗你去逮它……

不知不觉就到了许庄。

许庄藏在一片茂盛的树林子里,那一团一团的树,如烟似雾,高高擎起,遮天蔽日,有杨树、柳树、榆树、柿树,还有一些枣树,就像是一群群妖妖娆娆、蓬头乱发、风情万种的妇人。走进庄子不远,便要经过一个大大的水塘,四围植柳,翠色如屏,满塘莲藕,一池清香,天蓝蓝如洗,水清清似镜,莲叶间总有几枝荷花脱颖而出,鹤立鸡群,亭亭绽放,开得异常粉嫩娇媚,简直是勾魂摄魄的样子。水塘边总会有三五个浣衣洗濯的妇女,拱着屁股,明晃晃的棒槌挥舞在手中,使劲地敲打着石板上的衣服,啪啪啪啪,敲得水花迸溅,流金泻玉,把水底里的鱼儿都惊散了。正洗得热火朝天呢,不经意间瞥见有一个小小的人影远远地走过来,便呼啦啦一齐扭过脸儿去,眯起眼睛细细一望,嘴里忍不住问上一声:谁家的外甥啊?上哪儿去走亲戚呀?

其实许庄并没有你家的亲戚,只是路过。走过许庄,便是一条通往只吴的乡间大道。庄稼依然生生不息,阳光依然明明亮亮,日子仿佛永远也不会生锈。只是那些在地里忙碌的人们却一个也见不到了,他们是走进岁月深处去了吗?车轮缓缓前行着,发出沙沙的响声,仿佛耳语,我眼前又出现了那道横亘在前方路上微微隆起的大土坡。每次走过这道土坡,我都会停下来歇歇脚,实在是也有些累了。据说这土坡原先是一个大冢,后来被人掘了墓,便挖出一个深深的大坑来,一场雨过后便积起了这一洼水,从此再没有干涸过。水面上黑幽幽的,漂浮着一层厚厚的水藻,坑边的野草长疯了,无法无天的样子,足足有一人多高吧,草丛间藏着数不清的青蛙和赖蛤蟆,每当有路人经过,便噼哩噼拉地争先恐后往水里跳,咕嗵!咕嗵!水面上便荡起一圈又一圈数不清的涟漪……我坐在坡上那棵虬枝峥嵘的老柏树下,望望前方,绿树掩映中,只吴村已经隐约可见了。只要我再往前走一两百米,说不定就会有割草的小伙伴儿突然间从庄稼地里钻出来,嘻嘻笑着,大声武气地招呼说,哎呀,你咋又来了。又来看你姥娘来啦吧。

只吴,一座大平原上最寻常不过的村庄,坐落在灰河边上,青砖黛瓦,土坯泥墙,曾经是我姥娘,我大舅、我大妗子和我二舅、我二妗子生活的地方,也是我勤表哥、干表哥、盼勤表哥、旺表哥以及水莲姐爱莲姐生活的村庄,早已不复当年的模样。临近村头,日光淋漓,热浪滚滚,如泣如诉的唢呐声远远传来,缠绵悱恻,高亢激越,像是在诉说着那些流失的悠悠往事。顺着大路走进村子,拐过一道山墙就是一个小小的池塘,水色幽幽,那时候这样的池塘几乎村村都有,东一片西一片,庄户人家就散居在这池塘周围。池塘边上生长着一棵弯弯曲曲的老沙枣树,不知有多少年了,枝叶纷披,老态龙钟的样子,大半个身子都探向了水面,就像是一位干渴的老人在伸着脖子喝水呢。现在这池塘已经没有了,被人们填为了平地,盖起了一座座高低错落的房屋,拥挤不堪,只留下一条窄窄的街道。我姥娘家原先就住在池塘东边的一条小巷子里,走过池塘向南一拐,依次是我二妗子家,我表舅家和我姥娘家。我大舅与我姥娘是住在一起的,院子不大,门朝东开,进大门往左一拐,有三间瓦房面南背北,堂屋门口有一个石砌的台阶。东屋里住着我大舅和我大妗子,西屋里住着我姥娘。我的表哥表姐们,都胡乱住在不知什么地方。每次来到姥娘家,我就是跟姥娘一起住在西屋里。西屋里有一张大床摆放在西墙下,靠南窗有一张老式的八仙桌,还有些装粮食的囤子、麻袋和一架破旧的织布机,把屋子里堆得满满当当,长年散发着潮湿的霉味儿,大白天也像是黑夜。好在房顶上开着一个圆圆的玻璃小天窗,每到天晴的日子,便有一道明晃晃的光柱子直直地照射下来,在地上形成一个耀眼的白饼,非常好玩。我每次去,姥娘总是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出来些好吃的东西,或是一块儿柿饼或者一盒酥糖,让我解解馋。有时候实在没啥好吃的,她就会用烙馍卷一些白砂糖,热热乎乎地塞给我。还嘱咐我别叫表哥表姐们看见。

俺姥娘生了两个儿子一个闺女,舅爷是早早就死了的,我从来没见过他。除了俺大舅和俺妈,其实我还有一个二舅。据母亲说,俺二舅早在1960年的大饥荒年代,因为在孤石滩修水库时饿得实在受不了发了几句牢骚,结果被上级领导当作拨白旗的典型,狠狠批斗了一场,又羞又气,回家后长吁短叹、抑郁成疾,连饿带病,没几天就死了。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呢。因此在我童年的印象中根本没有二舅的存在,只有一个二妗子。那时候二妗子一家已经与我大舅和姥娘分开单独过了,孤儿寡母就住在靠北边街头的那座小院子里。我的盼勤表哥远在平顶山的煤矿上下窑,不常回来,只有旺表哥与我年岁相当,他总是领着我在村子里跑来跑去,上树掏鸟窝儿,下河摸鱼儿,有时候还顶着酷烈的日头到地里去偷甜瓜吃。旺表哥实在是聪明极了,长得也极像我二妗子,无论什么事他都能应付自如。有一回我们去偷甜瓜被人家当场逮住了,我哭天抹泪的简直像个泪人,心里是绝望极了,没想到旺表哥却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干脆大大方方地对那人说,这是俺姑家的孩儿,大热天想来吃个甜瓜。那看瓜人居然端祥了我一眼,瞬间改变了怒容,客客气气地把我们请到瓜庵里大快朵颐一番。

二妗子的出殡仪式要在午饭后进行。我趁着这段空闲在村子里来来回回地走着,用脚步重温一下封存已久的记忆。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原先大舅家的那处老宅子。老宅子已经荒芜了,遍地蒿草,三间瓦房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些残垣断壁,在正午的阳光下,显得无比寂寥。我大舅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温温和和,一直在生产队里当牛把儿。有时他也会把我带到牛屋里去玩儿,看着他给牛喂草加料,呼啦呼啦地搅拌着,也听他跟人在牛屋里谈天说地,不停地抽他的旱烟袋儿,抽得屋子里烟雾腾腾。大约是到了1975年前后,我大舅突然得了食道癌,没几天就瘦得不像个样子了。那时候我们家已经迁到了平顶山市生活,大舅来市里看病,就住在我家,天天打葡萄糖针。打得我们家到处都是葡萄糖瓶子,咣哩咣啷的,冬天烧壶开水灌进瓶子里去,再用抹布擦擦放进被窝里,热得直烫脚。天天打吊针把大舅打得瘦骨嶙峋的,皮包骨头,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仿佛一阵风都能刮倒。有一天他出门散步,走到大门口的一堆水泥管子旁边就走不动了,索性在水泥管子上面躺下来,然后让我到一边去玩。我玩着玩着就把他给忘了,一直到回家吃饭时才想起大舅还没有回来,我便赶紧去找,结果他还在水泥管子上面躺着呢,直挺挺的,目光呆滞。我小心翼翼走近他身边说,舅,俺妈叫我喊你回去吃饭哩。大舅这才像是回过神来,轻轻叹口气,艰难地坐起来,灰凉的表情看看我,什么话也没说,跟着我摇摇晃晃地往回走。这是我对大舅最后的记忆了。后来他就死了。

大舅死后没几年,他的大儿子也就是我的勤表哥也死了,他们都死在了我姥娘的前面。勤表哥是个精明能干的人,从小热爱学习,满肚子学问,还在村办小学当过校长。勤表哥得的是先天性心脏病,不过刚开始谁也没有注意,快快乐乐地长到了二十多岁,还给我们娶回来了个漂漂亮亮的嫂子。娶亲的时候我跑来跑去,满心兴奋,眼睛里全是羡慕,那时候我认为勤表哥是这世界上最快乐的人啦。本来活得好好的,谁知道结婚后没多久就查出了有心脏病,胸口一阵儿紧似一阵儿地疼,看了很多医生也没有治好。大概是活到四十多岁就死了吧。勤表哥的去世对姥娘的打击是最大的,甚至比大舅去世还让她伤心呢。在姥娘最后的那段日子里,我姥娘嘴里总是不断地念叨着说,唉,他们都死了,我咋还不死哩,是他们把寿限都折给我了啊。姥娘说的他们,就是指的我大舅和勤表哥。或许还有我那早死的二舅吧。

在我的印象中,二妗子一家与大舅和姥娘家总有些别别扭扭的,两家虽然相隔不远,却很少来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分家的缘故。1975年8月的那场大洪水过后,我姥娘家和二妗子家都从原来的老宅子里搬迁出来,在村子北面另建了新家。两家搬迁的时候,据说是为了争宅基地和树木,我二妗子还同我姥娘大吵过一架,吵得剑拔弩张,势若水火。我想,也许是在我二妗子心目中,姥娘一直是偏袒我大舅一家的,现在大舅已经死了,她隐忍多年终于爆发出来,干脆撕破了脸皮,这场婆媳之争夹杂着陈年旧怨一时闹得飞沙走石惊天动地,连小辈人都搀和进来,恶言相加,寸土必争,从此多年形同路人。我母亲虽然早已置身事外,但每每提起这件娘家旧事,还会对二妗子有一些微辞,愤愤不已地对我们摆理说,好歹她也是你娘哩,怎么能那么撕破脸面吵呢,一点情份都不讲了。

现在,他们都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这样的纷争还会继续吗?有时候想想,人生是多么短暂啊,都是骨肉至亲,为了那么一点点眼前利益,谁多一点谁少一点,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再一次回到二妗子的灵堂上,看着她那熟悉的遗像,想想往日二妗子看见我时眼睛发亮亲亲热热的样子,孩呀乖呀地叫着,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情。我禁不住潸然泪下,哽噎不已。唉,姥娘死了,大舅也死了,勤表哥死了,旺表哥也死了,现在二妗子也死了。秋风瑟瑟,落叶飘零,我生命中所依恋和牵挂的亲人一个个都随风而逝、渐行渐远了。属于那个年代的所有记忆,再也找不到了可以印证的依据了。光阴似水,逝者如斯,莫名的感伤再一次冲击着我的心,恍兮惚兮,泪眼迷离中我仿佛看到时光像一把无比锋利的镰刀,闪着凌厉的寒光,在无声在收割着大地上的生命。旺表哥死去也有十多年了吧?我不知道二妗子是不是最终知道了旺表哥死去的消息,接受了老来丧子的现实,只知道当时大家伙是瞒着她的。我的旺表哥长大成人后也来到了平顶山干活儿,先是当过一段建筑工人,后来又到一家煤矿工作,因为脑袋瓜子聪明,又会来事儿,还当上了技术员。一路顺风顺水,接着就是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好日子这才刚刚开了个头儿,却不幸在一次煤矿冒顶事故中被永远埋在了井下。旺表哥是二妗子最疼最爱的小儿子呀!刚生下来就没了爹,全靠二妗子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长大,她怎么能不想念呢?后来,日子长了一些,二妗子的年岁也越来越大了,对这世界上的事情总是一会儿清楚一会儿糊涂的。每当清醒的时候,她还是会不断地寻问,旺哩?俺哩旺哩?他咋老不回来看我哩?家里人就瞒着他说,旺去南方打工了,人家那儿工厂管得严,不让他回来。二妗子也就不再问了,一脸的落寞,眼睛瞪得大大的,空洞而无神。

午饭过后,天气变得更加燥热,二妗子的出殡仪式终于开始啦。随着棺木的缓缓移动,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成了一片。路边的唢呐班子再次吹奏起来,凄婉高亢的音符与当空扬洒的纸钱,在村庄上空沸沸扬扬。二妗子的棺柩停放在村口的大道上,各路亲戚和孙男弟女们开始进行庄严的转灵仪式,满街筒子的老少爷们都涌来争相观看。哭灵的是一位专门请来的训练有素的中年妇女,穿着一身褐色紧身连衣裙,随着哀乐声起,手拿话筒,紧锁眉尖,面色凝重,期期艾艾,突然一声长吼,扑嗵跪倒在棺木前面,泣不成声,长歌当哭,边哭边细数着父母爹娘把儿女养大的种种艰辛和不易,字字血,声声泪,锥心蚀骨、撕心裂肺一般,时不时还夹杂着一声声凄厉的呼喊:我的亲娘呀——俺再也看不见你了呀——我的娘呀!这声音如此直白却又如此真切,有一种穿透苍穹的力量,如一把利剑,直戳进人的心窝,撕扯着人的神经。随着这伤心欲绝的哭声,往事历历,纷纷呈现,一时都涌上心头。想想二妗子这一辈子也真不容易,我二舅死得那么早,她三十来岁上就守了寡,带着两个儿子一个闺女,是怎么挣扎着活到了九十多岁呀,这期间的风风雨雨,日月轮回,她究竟是怎样煎熬过来的呢?该是付出了多少痛苦的忍耐和悲壮的坚强啊!还有我的姥娘、我的大舅、我的勤表哥和旺表哥,那么美好而鲜活的生命,如今都归于了亘古的寂寞。想到这里,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大颗大颗的泪珠夺眶而出,流水般划过脸庞,一滴滴跌落在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上,呯然有声。

回程的路上,车轮缓慢而沉重,有些依恋,有些不舍,更多的是对亲人离去的伤感。天色苍茫,风声历历,云脚低垂,仿佛有一场暴雨来临。车窗外的广袤田野上,庄稼依旧是那样的年轻茂盛,青枝绿叶,蓬蓬勃勃,年复一年,似乎从来就不曾衰老过。可是,我的血脉相连的亲人们呢?你们都到哪里去了呢?这漫山遍野的庄稼,还等待着你们来收割呢。四顾茫然,大野苍苍,语渐不闻声渐消,故乡离我是越来越远了,而那个在田间小路上蹦蹦跳跳走来走去的小小少年,谁还会记得他呢。

写于2017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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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磊子 作家 媒体人。现居河南省平顶山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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