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国家是如何处理垃圾的？

西方国家是如何处理垃圾的？

Carine 新发现杂志 2月27日

作为全球可回收垃圾的首选目的地，中国决定关紧大门。如何更好地处理垃圾，找到符合可持续发展的解决方案已成为所有国家面临的重大挑战。

中国不再接收垃圾

一直以来，中国大量回收国外的塑料垃圾和纸箱以满足工业需求。但现在，中国国内产生的垃圾就已经足够了。

全世界都慌了神！2017年7月18日，中国宣布拒绝继续充当全球的“垃圾填埋场”。

没错，近几十年，欧洲、美国和日本每年运往中国的垃圾多达4700万吨。在上述富裕地区，人们无节制地消费，由此产生了大量垃圾，结果没法就地全部消化。但没什么大不了的：中国将它们都买下了——至少在以前是这样。

为什么中国要付费购入垃圾呢？

是因为可以从中回收原材料。事实上，中国仅对可回收利用的垃圾感兴趣——不是那些最终会流入垃圾填埋场的废料，而是经过分拣、归类到各个特定的垃圾箱的垃圾：废弃的纸张和纸箱可化浆用于生产新的纸箱，或是变成再生纸用于打印；某些塑料制品则被剪碎、融化再造，变成崭新的物品；同样，易拉罐和铁皮罐头也能焕发新生。

原路退回

过去这些年，中国每年从海外购入2900万吨废纸和纸箱，并回收处理了全球近三分之一的可回收塑料垃圾（共700万吨）。的确，塑料制品轻便、坚固、易于清洗，因此深受欢迎并被广泛应用于日常生活。

人们大量购买塑料制品，丢弃的也多：在欧洲，人均年丢弃量约63千克！而中国对这些废弃塑料感兴趣也很正常，因为自1980年代以来，中国生产了世界上绝大多数塑料制品：大部分工厂都迁到了中国，因为那儿的劳动力更为廉价，生产的成本更为低廉。

然而生产塑料制品需要石油（石油是所有塑料的原料），大量的石油。

但中国没有那么多石油，与其以高价从别国购入，中国更倾向于低价进口可回收塑料垃圾，而且垃圾的运输费用几乎为零。

“每周，满载‘中国制造’的船只都会从中国起航，驶往西方国家。”垃圾问题的专业律师叶甫根尼娅·杰列维扬金娜（Evguenia Dereviankine）解释道，“但中国从国外购买的货物很少，因此这些船只再度起航时几乎是空的，由此也诞生了利用回程运输垃圾的想法。”

珍贵的原料

对西方国家而言，这机会来得恰到好处，因为它们那里垃圾泛滥成灾。1960年代末，随着超级市场的兴起，人们渐渐用起了一次性包装（瓶子、利乐包、袋子、盒子以及薄膜等），垃圾数量随之激增。

1980年代末，大家有些醒悟过来，觉得不能再把塑料垃圾丢弃在垃圾填埋场，因为它们不可被生物降解，会对环境造成极大的污染。为了解决这一问题，人们开始焚烧垃圾以获取能源。这个方法不错，但同时也失去了有利用价值的原料。

从生态环保的角度来说，如能循环利用是再好不过。于是人们开始回收各种塑料制品。

可问题是，那些生产塑料制品也就是能够消耗这些回收原料的工厂在欧洲和美国已不复存在。能够将多余的塑料垃圾运往别处，并在那里进行回收处理，再次用于生产，对西方世界而言，可谓天降的福音。

更何况，垃圾回收的过程复杂又费钱。事实上，在使垃圾“脱胎换骨”之前，应先把纸制品、罐头和塑料制品分开，清除玻璃残渣、厨余垃圾等，接着再进行一次更为细致的垃圾分类。这不仅仅是一项繁重的工程，也是一个技术挑战，在回收塑料垃圾时尤甚。因为塑料还分许多种，有一些可以回收利用，另一些则不可以。

只要干净整洁且分拣过的垃圾

而某些垃圾，哪怕经过分拣，仍然需要繁琐的处理。塑料薄膜（食品包装袋、农业防水篷布、超市或工厂外送货盘的塑料包装膜）的情况正是如此。

“塑料薄膜送到分拣中心时都非常肮脏，覆满了灰尘以及包裹物残渣。”欧洲再生原材料企业联合会（FEDEREC）的让-菲利普·卡庞蒂埃（Jean-Philippe Carpentier）解释道，“要将它们浸泡在盛满除垢剂的水槽里清洗多遍才能彻底洗干净。接着还得处理这些用于清洗的废水，因为它们也会对环境产生污染！”

在欧洲，这一处理过程几乎无利可图，所以很少有这样的企业。总之，将这些塑料薄膜、废纸、废纸箱或塑料制品的混合物出售给中国，哪怕以很低廉的价格，西方国家也是绝对的赢家。

但这样的时代终结了。现在，中国只想进口干净整洁且分拣过的垃圾，更重要的是，进口量比过去大大减少。因为10年来，中国人民的生活水平大大提高，产生和丢弃的垃圾数量也大大增加。从逻辑上讲，中国显然更愿意处理自己的垃圾，而不是大量购入国外的“洋垃圾”。

中式丑闻

而且一部名为《塑料王国》的纪录片向中国人展示了垃圾回收的“阴暗面”，引起了轩然大波。

在中国，之所以垃圾回收成本低廉，是因为当地处理垃圾的环境极不正规，甚至危险。“洋垃圾”到港后，便被分发给集中在某些乡村的成千上万家庭小作坊，由这些小作坊的家庭成员或领取微薄工资的工人徒手进行分拣。

在影片中，我们看到孩子们用打火机点燃一些物品，通过散发的味道，判断这些物品是由哪种塑料制成的。

这个 11 岁的小女孩是纪录片《塑料王国》的主人公，她与家人一起在一个垃圾分类处理厂工作。她通过点燃塑料制品来判断其种类，在此过程中吸入了大量的有毒气体。

这些简陋的作坊在清洗垃圾的过程中产生大量废水，污染了河流和地下水。其中一些村庄，甚至已经彻底沦为垃圾填埋场，村民们再也找不到可饮用的水！

对于那些不可回收的废料，他们或是直接将其丢弃到大自然中，或是露天焚烧。塑料制品焚烧时，会释放出有毒的气体，这可真是一场灾难！

让人心安理得的环保垃圾桶

因此，中国大大强化了相关法律：强制关闭了污染环境的小作坊，并禁止进口回收前未经处理的垃圾，尤其是肮脏的塑料薄膜、废纸和小纸箱的混合物——西方国家出口的垃圾中很大比例都是上述废料。

“之前，中国允许进口的垃圾中有2%的‘杂质’（申报内容以外的垃圾），现在，这个限制下降到了0.5%。变化看起来很小，但新规定的数值几乎是不可能达到的。”叶甫根尼娅·杰列维扬金娜解释道。这是中国为了保护环境所迈出的巨大的一步。这下轮到西方国家紧张了，因为过去运往别处的垃圾现在“无处可去”了。

今后如何处理它们呢？将它们运往别的国家，如印度、越南或巴基斯坦吗？

且不谈这些国家永远无法像中国那样处理这么多垃圾，去污染别处的环境本身就不是什么好想法。一部分塑料垃圾将不可避免地被送入焚化炉——仅仅一部分而已，因为现如今，欧洲就连垃圾焚化场也不剩几座了。其余的废物只能被丢弃在垃圾填埋场。

虽说居民们怀着良好的愿望把可回收垃圾丢进环保垃圾桶，以为它们会神奇地“再生”，变成崭新的产品，然而，除了易回收的饮料瓶之外，其余塑料垃圾的结局都是未知的。

或许中国的此番决定能迫使西方国家去寻找新的解决方法，使家庭及超市的垃圾真正变得生态环保。

西方国家如何处理垃圾

中国拒收的那些未经分拣的垃圾将堆满垃圾分类中心——至少在整个回收行业完成重新组织之前的这段时间里。这强有力地提示我们：必须更智慧地处理我们的垃圾了。在这方面，我们仅仅称得上“可以做得更好”。

因为，在循环塑料垃圾方面做得比较好的 30 个欧洲国家中，法国仅排名 15：在法国，仅有 22% 的塑料垃圾得以循环再生。这成绩真不怎么样！

因此，为了兑现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许下的承诺，即法国在 2025 年将塑料垃圾循环利用率提高到100%，法国人还需付出巨大的努力。可实话实说，专业人士都不认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可以达成这个目标！

种类繁多的塑料制品

为什么专业人士如此不乐观呢？

因为现有的塑料制品种类繁多，而且，并不是所有的塑料制品都易于回收处理。塑料制品可分为两大家族：热塑性塑料和热固性塑料。虽然这两个词看起来有些复杂，但其实很好理解。让我们从热塑性塑料开始。

人们以颗粒的形式购入热塑性塑料，加热软化后注入模具，冷却后定形。重新加热后，产品又会软化。热塑性塑料占据全球塑料制品的 85%。理论上，此类材料易于回收，因为只需将其融化便可重塑。

相反，热固性塑料却是另一回事。热固性塑料加工成形的过程是不可逆的，重新加热就只会得到一个“煤球”。循环利用热固性塑料需靠复杂的化学手段来打碎构成它们的长分子链之间的键。这个过程代价昂贵且几乎无利可图（特别是当热固性塑料同其他成分混合时，如玻璃纤维）。热固性塑料常被用于制造船体及汽车部件，使用寿命显然比酸奶杯要长。

现在，让我们暂时忘记热固性塑料，集中火力研究一下热塑性塑料。怎么做才能更好地回收热塑性塑料呢？最关注该问题的莫过于在垃圾分类中心工作的专业人士。

为了更好地回收塑料制品，必须先对它们进行分拣，随后清洗、捣碎，最后加热得到膏体，在此基础上重新获得可用的塑料颗粒。否则只会得到各类塑料的混合物，其中所含的杂质会对性能（如坚固性）造成不利影响。

如今实行的这类垃圾分类效果不错，而且随着科技的发展，分类将会越来越高效。目前使用的主要是红外线分拣：通过发射红外线，分析废品的吸收程度，从而判断塑料种 类。但有的时候机器也会犯迷糊。

需要分拣的新垃圾！

而且分拣任务将会变得越来越复杂。因为目前，垃圾分类中心处理的主要是饮料瓶（饮用水、汽水的包装）及小瓶子（漂白剂等的包装），它们大小相近且主要由热固性塑料和热塑性塑料构成。

不过，到了 2022 年，全体法国人会将其他塑料制品也扔进塑料回收垃圾桶：酸奶杯、塑料袋、保鲜膜、鲜肉塑料托盘……好消息是它们不再被送往垃圾填埋场，但对于垃圾分类中心来说，这将是一个真正的挑战！

丢进环保垃圾桶的垃圾面临的第一步是什么呢？是人工分拣（这里展示的是马赛一个垃圾分类处理中心）。人工分拣的目的在于挑出无法用自动分拣机分拣的塑料薄膜、塑料袋或大纸箱。

比如，黑色塑料托盘就会带来很大的问题，因为黑色可以吸收光学分拣系统所发射的光，且不会向光学分拣机器给出任何反馈，所以它们最后会被丢弃。必须找到其他技术来分拣塑料回收桶中的新垃圾。

易于回收的产品

请注意，并不是只有回收垃圾的专业人士需要为此绞尽脑汁、费心费力。更多时候，解决方法并非来自他们，而直接来自塑料制品生产方。因为其中一个问题是，一些塑料制品往往是混合物。

例如，聚乙烯层上的聚苯乙烯层就无法通过加热分离：在聚乙烯软化之前，聚苯乙烯就已经开始融化。因此，当温度升得太高，产品开始烧焦，就会污染原料膏体。为了避开这类问题，在设计产品之初，厂家就应考虑到如何回收利用，我们称之为生态设计。

法国一个名叫 Citeo 的环保企业提供了一份行为指南。该指南指明何种尺寸、何种混合的塑料制品最便于循环利用。但厂商会乖乖遵守游戏规则吗？

无论如何，他们被引导遵守这样的准则。因为，假如他们的产品难以回收利用，他们就必须支付额外的税……但问题是有时候，缴税比更换塑料材料成本更低！而且要找到一种生产时不费什么能源（也就是较为环保）且易于循环利用的包装材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精明的消费者

最后，我们也应看到厂家有时也没有很多选择。厂家之所以将多种材料混合起来，是因为他们希望通过混合材料获得很难用其他手段获得的稀有特性——如可以避免产品变质的遮光性或抗氧化性，尽管这种混合会给垃圾的回收处理造成极大阻碍。

在那些给制造商的建议中，有一条是鼓励他们多多利用回收中心提供的原料。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因为，“回收”的批次不同，质量也有所差异。事实上，在回收处理的过程中，总会有微小的杂质混入（比如另一类塑料）。纯净度达不到工业要求的某些批次的产品会被无情地“拒绝”。

最后，即使回收处理后的塑料原料达到严苛的评估标准，制造商表示顾客对此也相当谨慎。谁是这些顾客呢？我们每个人都是！专家很明确地表示：作为消费者，我们也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因为无论回收利用制度运转得多么顺利，最终进入垃圾分类中心的矿泉水瓶不会超过 50%。

在散步溜达时，你将空瓶子丢进某个街边的垃圾箱里，你认为你已经行动起来了——这确实比随地扔垃圾更文明——但这个瓶子最终还是会被丢弃在垃圾填埋场。但假如你留着这个空瓶子，把它扔进回收塑料的环保垃圾箱，那么它就有可能会被回收利用。当然你也可以将这个瓶子留作后用。

该我们发挥作用了！

两种类别的垃圾箱（普通垃圾箱和环保垃圾箱）就已经让你头大了？要知道，在一些北欧国家，垃圾箱的分类更为丰富。比如，丢弃透明玻璃瓶、彩色玻璃瓶、塑料制品和厨余垃圾都有指定的垃圾箱。

在日本，处理难以回收的物品时（如行李箱）甚至需要额外付一笔税，这会促使你尽量减少身外之物。因为最好的垃圾是不存在的垃圾。

尽管塑料制品优点颇多，并且用途广泛（我们很难完全舍弃塑料制品），可我们有时会向便利屈服。比如，尽管有可重复使用的物品，但我们还是会购买一次性杯碟或其他一次性商品。食品方面也是，我们应该优先考虑没有采用多层包装或过度包装的商品。单独小包装的糕点固然非常方便，但为什么不使用可重复使用的密封盒子（即使是塑料盒子）来盛放它们呢？

来吧，让我们行动起来！

撰文 Carine Peyrières, Romain Raffegeau

编译 廖宏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