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一座不美国的美国城市

华盛顿:一座不美国的美国城市

华盛顿是一座非常不典型的美国城市。


宾夕法尼亚大街旁的方块建筑

这是华盛顿的宾夕法尼亚大街,相当于美国的长安街,一端是国会大厦,另一端是白宫(白宫的门牌号是宾夕法尼亚大街1600号),两侧林立着包括联邦调查局总部在内的各色总部大楼。

当我走在华盛顿的大街上,有一种错觉,仿佛依然身在北京——

宽阔的街道,大块的建筑,走路把人累趴的尺度。


宾夕法尼亚大街的特朗普酒店

走在冬天的寒风中,看到距离白宫不远的独具风情的特朗普酒店……如果此刻有人告诉我这里是莫斯科街头,恐怕我也会相信的。

因为,只有大国首都,才有这种宏大的气势。

让人走在其中感到渺小的气势。


华盛顿鸟瞰

由于是从无到有的建设新城,而且是首都,这座城市的规划和建设,可以说承载了美国建国者们的理想。

新城的规划师选择了年轻的法国人、军事工程师郎方(L’Enfant),他只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城市设计的方案。

美国著名城市理论家刘易斯·芒福德对华盛顿的规划评论道:

“从表面上看,华盛顿具有宏伟壮丽的巴洛克规划的一切特点:公共建筑的布点,宽广的大街,轴线形布置,宏伟巨大的尺度,大量的绿化。”



华盛顿

美国建国于1776年,同时代的法国,是欧陆乃至世界的思想中心。在美学和设计领域,更是毫无疑问的风潮引领者。

那个时期,城市建设方面的审美标准是什么呢?巴洛克,或者说继承自巴洛克的古典主义。其集大成者自然是欧洲艺术瑰宝——凡尔赛宫。

身为一个法国人,不难想象,郎方心目中最美好的新城,就是一个放大的凡尔赛宫的样子。

虽然郎方为华盛顿的各条纵轴、横轴、斜轴赋予了“三权分立”等民主共和制的意象,可是稍微比较一下华盛顿与凡尔赛宫的平面:

真是迷之相似啊。


凡尔赛宫平面图

刘易斯·芒福德对此评论道:

“尽管郎方(L’Enfant,华盛顿的规划师)是一位坚定的共和主义者,但是他为新首都做的规划,从各方面看,都是专制政治下的建筑师和仆从们所设想的。他带给新时代的职能是过去中央高压统治形式下形成的静止的形象。”


在贯彻巴洛克式的规划形式上,华盛顿甚至比伦敦、巴黎走的更远。

因为伦敦、巴黎毕竟是在千百年历史上叠合的城市,城市形态有机而复杂,要做些大的城市改造,还要问老百姓答应不答应。凡尔赛宫的建设,也只能在远郊地区施展拳脚。

华盛顿却是平地而起,“一张白纸好画图”,自始至终贯彻了几何形的巴洛克规划秩序,因此体现了比伦敦和巴黎更强的纪念性和秩序感。

再加上坐落于此的众多纪念堂、纪念碑、公墓、国家博物馆……让这座城市本身,就像一个座放大了的博物馆或者纪念馆,总之,不是给人在这过热乎乎的小日子的地方。


华盛顿夜景

规划师郎方最后被解雇了。

解雇的理由可以有很多,不过,一个新生的民主共和制国家的新首都,竟然看着比老欧洲的君主制国家的首都还要有强权的感觉,或许美国国父们对此也不是非常满意吧。

比起巴黎,华盛顿更像罗马,古罗马帝国的罗马。


国会大厦前鸟瞰

美国的人文主义派的规划学者,以芒福德为代表,对巴洛克式的城市规划有诸般批判,认为它只体现秩序,冰冷,不以人为本等等。

然而我却很能理解巴洛克式规划。作为设计师,我更擅长的是在有传统、有文脉的地区进行设计,就像有了上下文的填空题。

假如面对了“一张白纸”,我首先感到的是惶恐,而不是兴奋。因为在此的后续行动,很容易失去了凭据。最后,往往只能凭空创造一些逻辑和概念,再以此展开设计。而在这些逻辑和概念里,最容易的,当然是几何式的巴洛克逻辑。

有没有这以外的方式?有,但需要我们加倍努力去探寻。

纵观全球城市史,也总有一些城市不是为了给人日常生活而建的,它们是为信仰,为权力,为意志,为纪念而建的。不是服务于人的个体的需求,而是服务于人的整体的需求。

美国的另一派规划学者,芝加哥规划的奠基人丹尼尔·伯纳姆就如是说:

“不要做小的规划,因为它们不能激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