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群侠传》:唯真英雄方本色

《三国群侠传》:唯真英雄方本色

03年上中学,沉迷网游,家附近的黑网吧几乎钻了个遍。有一阵痴迷到,下午有期末考试,中午还要偷偷去上网。父母狠打了几顿,屡教不改,于是一合计,想了个以毒攻毒的点子——买电脑。父母是工薪阶层,买电脑太奢侈,可为了拴住我,八千块的联想,二话不说就买了。那天和我约法三章:电脑不能联网,只能玩单机游戏。我自然答应。卖电脑旁边就有卖游戏的。展示柜上花花绿绿的盒子晃花了我的眼,随手拿起一件,就是《三国群侠传》。

官方这样介绍游戏的故事背景:东汉末年,桃源乡仙人南华预见了三国时代将会是纷扰的乱世,便施展“九天逆龙大法”扭转时序,打算将曹操、刘备、孙权三位天命王者的出现时间错开,无奈此举却造成上古魔神“刑天”逃脱,并与当世残虐的当权者董卓合而为一。

这个最终BOSS很有意思。董卓自不用提,残忍暴虐,堪比桀纣。刑天则不一样。据《山海经·海外西经》所载:“……与帝至此争神,帝断其首,葬之於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读到这段,我想象一位巨人傲立山巅,赤裸的胸膛极具阳刚之美,手持兵刃,战天斗地,纵使无头,依然雄武壮烈。再者,传说刑天战黄帝,实为炎帝报仇。炎黄二帝曾战于阪泉,炎帝败,而刑天就是炎帝的臣子。如此看来,刑天还有一副忠义心肠。

多年来,世人早把这位英雄描摹成一个没有脑袋、满心怨恨的失败者,却忽视了他的不畏强权、百折不挠的品格,孙猴子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放出来后乖乖随唐僧西行取经。刑天断首的故事已经数千年,至今仍传诵他的反抗精神。

游戏里,好人是玩家,坏人是董卓。如果好人坏人打个颠倒,《三国》的剧情就很不一样:一个糊涂神仙妄图扭转时空秩序,误走了刑天,使其附身董卓。这胖子坐拥当世中原最强大的兵马,更有能臣猛将随侍左右。刑天曾是炎帝的臣子,知道如何做好一位明君。左看右看,他最适合一统天下。结果,神仙找来一个傻小子,纠结社会黑恶势力,组织武装力量,挖朝廷墙角,处心积虑谋朝篡位!忍不住替刑天问一句:那个连年征伐的三国乱世有什么好?何不由刑天一统天下?偏有那种自诩为正义使者的家伙跳出来膈应人。

以史为鉴,晚年的曹操和游戏中的刑天有几分相似。他有匡扶汉室之功,可后世文人把他与王莽、朱温相提并论。究其原因,他身为人臣,常有不臣之举,譬如佩剑上朝,僭越称王等等。如此观之,刑天丑恶化不难理解了。黄帝是华夏共主,代表主流价值观。刑天挑战黄帝,也挑战了主流意志。一旦失败,千夫所指,自然没有好下场。所谓“成王败寇”是也。

说英雄,谁是英雄。失败者,最容易成为英雄。岳飞大破金军,胜利在即,十二道金牌召回,冤死风波亭;文天祥吟唱着“人生自古谁无死”,从容地迈向灭亡;革命家切·格瓦拉对抗帝国主义数十年,在玻利维亚被捕身亡。他们的理想、气魄、毅力充塞天地,化作流星,爆发出刹那间的辉煌,永载史册。

刑天,也是英雄。黄帝砍下他的头颅,踢入常羊山。他失败了,败得极其彻底。可他无论被羁押囚牢,永世不得轮回,还是放逐荒野,化作无主的幽魂四处游荡,都没有屈服。当众人伏身垂首,臣服于那个至高无上的存在,唯有他昂首挺胸,操干戚以舞,吼出那句:“我不服!”

虽千万人吾往矣,方为真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