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逆风的方向

站在逆风的方向,缠绕的阴影是埋葬的灯。

是的,母亲知道,这是她的孩子,是生命里的耀目的精灵,是心尖上的璀璨的舞者。可是嗬,喜颤的乐曲还未奏响,生命的诗歌就已崩裂成碎片。一碰就会溃烂、继而恶臭的肌肤,让母亲哀痛这小小的生命,原是一枚待谢的花,是一株萎黄的苗。

病魔是吞噬一切欢乐的源泉,而留下的,是冷硬,是深壑,是苍凉。孩子的生父呐,那个懦弱的男人,病孩溃烂的肌肤散发出的恶臭,渐渐让他眼睫下的阴影弥漫成夏至雨来的天。

三月的雨夜,他烦躁地撩开帘布向窗外看,黑沉的暗夜有湿冷的风吹来。湿冷的风不停地吹来,一直吹来在母亲的心上。

他走了。确切的说,是放手,是逃离,是抛弃。毫无羞愧,心安理得。他的背影是飘升的毛羽,虚浮的气流拂散了母亲心头最后的芬芳。

一幅浅薄的纱,轻易就遮住孩子澄净的碧空;一双平庸的手,随便就抹去母亲快乐的辉光。

站在逆风的方向,母亲没有选择的权利。

五月的正午闷热悠长,黄土地焦渴地喷出阵阵灼浪。母亲还在收割麦子。不定的风吹来,卷起疲惫的叹息。孩子的饥饿与淌血的未干的痂,无时无刻不在召唤着她,在挥汗如雨的喘息的田野里,在村庄时起时息的静谧的午睡里。天边的云纹丝不动,而她已忘了把散落的汗湿的头发挽起。

不止这些的,不止这些的......。

异乡的工人一边忙着钢筋混泥土砖头,一边讪笑铲沙的她的笨拙。他们不明白,年轻的沉默的母亲,明明是摇摇欲坠的娇弱的身躯,为何要严肃的抢男人的活干。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青春的光芒的脸,开始透着黯哑的沧桑;柔嫩的妙曼的手,也布满坚厚的老茧。

母亲用劳役膜拜苦难,含愁的眼把泪抛掷于尘埃。命运该低下它的眼吧。花儿快要萎谢了,握花的手不愿悲伤。

只是嗬,母亲真的疲倦了。也许该趁着尚有起伏的身体、不曾暗淡的眼神的现在,让婚姻逾过欲望的墙,一次次为生活指点迷茫。

现实只剩婚姻时,哪去奢祈爱情?

生命只剩活着时,还能妄谈尊严?

站在逆风的方向,病孩渴望的旅程还在路途。窗台上怒放的鲜花,正以沁人的馨香萦绕于孩子的眼睫,哪怕只是转逝的光;流荡的晚风来到荒凉的小屋,谁也休想让母亲在冷寂的夜里沉沦。艰涩的苦泪,一定要洒向永开不败的花丛。

母亲愿意相信,病孩难以愈合的肌肤,一定是上苍赐予的最透亮的羽翅,能让孩子尽早学会躲避风雨,好在茉莉的柔香中展开翅帆;锥心的疼痛一定是给孩子最狂烈的礼赞,每当晨曦破晓的时刻,好让孩子度过囚禁的暗夜,最先触到悲悯的温暖。

母亲需要力量!

母爱就是力量!

为了生命里的精灵,为了心尖上的舞者,她能够放弃丢脸的等待踊跃在田野里。她可以抛却无谓的娇羞昂立于世俗前。

只要一息尚存,她会拼却所有的力量,托举孩子让她触碰花的怒放;只要一息尚存,她要用高昂的歌声,撑起孩子萎垂的翅膀。

清亮的光芒终于涌进她们的眼,他们给她们捎来新的消息。

一个春天的消息,正峭立在逆风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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