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窗台上的喜鹊窝
前阵子回了一趟乡下，回城时已是十天后的事了。
当我爬上六楼拉开卧室的窗户时，忽然发现窗台的角落里有一堆枯树枝，分明就是一个喜鹊窝的雏形。这时一只喜鹊正在离窗台不远的一棵老槐树上叫唤，我立即意识到自己判断的准确性，急忙轻轻地合上窗户，生怕惊扰了这个初来乍到的邻居。
下得楼来，站在远处，我看到又一只喜鹊衔着一根枯树枝飞来了。它径直飞到窗台边紧紧地抓住防盗网丝，然后把嘴里的枯树枝插进防盗网，接着自己灵巧地钻进窗台，把那根枯树枝左调右整地垒在窝上 。
我被这只喜鹊丰富的想像力和高超的建筑技艺所折服，奇怪它们怎么就看上了我家这个安装了防盗网的窗台，在此筑巢可比在一棵树杈上麻烦多了。
妻子见了颇有些不高兴，她说这咋成啊，它们不怕我们开窗户和房子里的声音吗？我说我们避让一下吧，搬到客厅里去住。她一百个不愿意，我知道这个建议让她难受，她是一个特别爱干净的人。我像哄小孩似的，好说歹说，终于让她同意在客厅里打了一个铺。串门的邻居过来见了，不解地问：怎么刚从乡下回来就闹分居呀？妻子嘴一撇说，可不是，人家有情人了。邻居一脸震惊，妻子绷着脸，把邻居拉进卧室指了指窗台上的喜鹊窝，邻居才明白了所以。
这对喜鹊还是比较大胆的，楼下空地上不时走过一个或几个人时，它们也能工作自如，并不时“喳喳喳”地叫唤，好似在与人们打着招呼……整个建巢过程差不多有 3 个月左右，这是一段漫长的过程，白天黑夜我从不敢开灯，隔着窗玻璃，我成了这对喜鹊生活的偷窥者。喜鹊窝貌似很粗糙，其实它的全部结构非常复杂、精细。窝里面一层大多为垂柳的柔细枝梢，盘旋横绕成一个半球形的柳筐，镶在巢内下半部。再里面，是用河泥涂在柳筐内塑成的一个“泥碗”，碗壁上按满了深深的爪痕，显然这是用嘴衔来一块一块的河泥，再用脚趾踏上去的。最里面，还有一层贴身的铺垫物，这是用芦花、棉絮、兽毛、草丝和鸟的绒羽混在一起压成的一床“弹簧褥子”。
窝垒好了，一天中午我忍不住在窗户里偷看，发现窝里竟然有了一枚灰白色的鸟蛋，再后来，一共有五枚。
孵蛋的工作由喜鹊夫妇俩轮流进行，一个蹲窝时，另一个就外出觅食。我也分不清它们哪个是公哪个是母，两只喜鹊好像是一般大小。为了减少它们觅食的奔波，我在楼下的空地上不时洒下一些玉米、谷粒，还有苹果之类的食物。它们还真能领情，觅食的时候趁着没人就飞下来吃个饱，然后又飞到槐树或窗台上休息。
妻子态度也完全变了，她总叫我不要偷看，以免惊扰它们。
如果我哪天忘了投食，她就端着个大碗到楼下重复我做的事。
就这样，她把这对喜鹊也当作了亲人。
二十天左右吧，小喜鹊破壳而出了，隔着窗玻璃都能听到它们“唧唧唧”的叫声，刚孵出的雏鸟全身裸露、呈粉红色。这下可忙坏了喜鹊夫妇，它们不停地外出，不停地飞回，很少顾及我给的食物，也许是嫌我给的食物营养不够全面吧。妻子急了说，喜鹊是杂食动物，在哺育期要多食肉类的。于是，我们在投食中增加了剁碎的瘦肉。在这对喜鹊的精心哺育下，五只小喜鹊羽翼日丰。
又过了近一个月，在一个早晨，五只小喜鹊钻出鸟窝，跳到窗台上，在微风中拍打着它们油亮的翅膀。喜鹊夫妇则在那棵老槐树上不停地叫唤。五只小喜鹊受到了鼓舞，终于钻出防盗网，“呼呼呼”地飞到了老槐树上。喜鹊夫妇又叫唤着飞上了楼顶，小喜鹊们也跟着展翅高飞了。
它们就这样飞走了，义无反顾，一直到天黑了我和妻子还站在空地上，盼着它们乘着夜色回来，然而，没有。第二天过去了，第三天过去了……多少天过去了，仍然没有看到它们回归的身影。我俩的心像那孤单的喜鹊窝一样空空荡荡。是我们无意中惊扰了它们，还是它们不想再打搅我们？我和妻子已搬回了卧室，但我们谁也没有提出拆掉这个喜鹊窝的事儿。
这天半夜，朦胧中我听到妻子在嘟哝：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家伙，难道真的忘了这个曾经的家么？我一下子醒了，再仔细听，发现她正说着梦话。
【作者】杨华之
【作者】 杨华之
【来源】 南方报业传媒集团南方+客户端 南方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