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上做客

终南山上做客

作者/风子

六七年前的夏天,我去了趟终南山中的文友家。他多次邀我去终南山,去他家小住二日。终南山那白云飘渺处,我一直向往,可直至七月里,仍只是停留在遐想中,琐事累累,未能成行。

那日他再来,我和一帮文友在闲聊。他说,上次他给他妈已说好了,他妈都准备烙馍呢。我心里一颤,不能再游戏于嘴上了,不能再用琐事缠身搪塞了,加之醉心已久,望着窗外的终南山,虽然不知他的家在何处,却毅然决定成行。说走就走,今晚就将住在到那个云深不知处的地方了。

车至山口天空飘起了小雨,傍晚山峦如黛,且雾蒙蒙的。汽车行进终南山沣峪口,过黎元坪,经超限站,峪里清澈的河水哗哗向山外狂奔,谁也无法阻挡,就像此刻我们几个要进山的心情一样。左转便是我们要去的那条沟,进沟几里有一岔口,向右是王家沟,向左是枣儿岭。 文友的家就在枣儿岭之巅。

弢兄路熟,车跑的欢,已等在前面的一座藏传寺庙了。下了车,弢兄带着我们在正在基建的寺庙转了一圈,他说这儿干活的全是义工,全国各地来的,指着这个说这是北京来的,又指着那个说这是安徽来的,这是四川来的,这是…… 通过寻问,方知这里原先有几间茅棚,叫阳光茅棚,在这儿修行的是一位藏传红教僧人。随这位师父修行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企业家以及各行各业的虔诚人士。于是修行的弟子们捐资,在网上招募义工欲修建一座寺庙。这里的白塔乃是师父自己设计,除必须建筑工具外,一切都是义工在做,虽然比不得外面请人建造的大场面,却也煞有介事,一切像模像样。这些义工日复一日,走了一些,又来另一些,如今已初具规模。后面一座三层楼已建成,前面的两层也告罄,依山的白塔已近尾声,原先的茅棚处此刻正在基建中。 站在已是雏形的度母殿望白塔,白塔挺拔,再上至楼顶东望,白塔立于周围似莲花花瓣的诸峰之间,似若莲花之心,蔚为壮观,也真正领略到在此建寺的奥妙所在。

天渐转暗,山里的夜晚来得早些。我们赶紧继续上行,文友说,再走约二十分钟就到了。山路愈发崎岖,且此时只是沙石路,有些弯道很危险,车子需迂回才能转过去,可还是平安通过了。几经盘旋,终于到了。文友说,他们村子叫辘轳坪, 只有十来户人,散落在山坳间。弢兄竟能认识村子里的在山下一所小学的校长周老师,我们在周老师家的院子小憩了一会。周老师俊俏的夫人拿出一盆沙果给我们。他家院子果树真不少,沙果、青果、核桃、梨树、杏树……

到文友家天已黑,文友的母亲热情的招呼我们,说她现在就做饭,一会就好。另一文友我就是我主动请缨去帮忙。几个男人挖起了三代,王作家站在空旷的山卯上贪婪的像狼一样地大喊,黑夜里声音回绕,愈外响亮。周老师接到住在上面的人家的电话问谁在喊,说了情况,没有什么事。山里一户和一户相距很远,听见声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相互支应成了习惯。哗哗的溪水声伴随着蛐蛐和其他虫子格外明显地叫声让这大山的夜里更加寂静,偶尔一声鸟鸣,那是受惊的声音,深邃的夜静得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清晨,阳光透过树梢洒在文友家的院落,鸟儿清脆婉丽的在枝头叫着,长吸一口清新的弥着芬芳的空气,感觉自己也如鸟儿一样自由徜徉。小黄狗哪见过这么多人,还都很陌生,来回挣着铁索,却并不嗷叫。隔壁佝偻着身子的文友他二爷正在削刚从地里挖出的新鲜小洋芋的皮,他说这是他和他的几只猫的饭。问猫呢,他说,逛山去了。 吃罢饭,文友带我们去岭上转,他指着周围的群峰说,从这个方向过去就是皇峪寺,可以从青华山下山去,不过很远,估计要走四五个小时。从这儿过去就是石峡沟,半小时就到了,从石峡沟沿沣峪就出山口了。我们现在上的这个梁唤作土地梁,翻过去就是子午峪,过了金仙观,就到了山下,估计也得六七个小时。文友说他上高中时每星期回来一次,要早上八点出发,下午三四点就到了山下,我不禁惊诧这个看似瘦弱的白面书生,一点不像山里娃,也佩服他的毅力和信心。

然而对着这些群山峰顶的方向,我只有望路兴叹,梁顶上,白云悠悠。 文友说,其实村子传说最早叫搂子坪,和喂子坪埝子坪一样,都是源自一个故事,说是唐太宗李世民的母亲喂子抱子念子的地方。后来搂子坪演变成碌碡坪。 我们的脚下就是子午古道的地方,望着北面的土地梁方向,再望望南面的峰峦,古人是怎么知道这么一条峡关肠道的。我突然记起,民国宋伯鲁撰《续修陕西通志》中说,唐人卢藏用年轻时善于吹乐,草隶琴弈,无所不能,广交游而不能专注读书,后来他醒悟,于终南山枣儿岭搭建茅棚,潜心研读,起名"捷径庵"。最后高举进士,官拜左拾遗,又嫌官小,隐居山中,唐睿宗时,司马承祯召其出山,官至尚书左丞。据说昔日捷径庵就在子午古道土地梁之南,枣儿岭大核桃岭阳坡台地上,现在仍有一小庙遗址。我们的脚下,我猜想着应该就是这地方附近。卢藏用今何在兮,捷径庵又在哪里,只有山颠白云飘渺,一切袅袅。 山坡上的野花烂漫的随心所欲地开着,一株野百合显得很特别,站在歪脖树下,文友卡布奇诺恣意地摆着姿势,冰冰嗅着花香不肯离去。

吃罢午饭,我们决定下山,文友给了我们每人一个塑料袋,让大家自己去摘沙果。沙果树繁繁娄娄,手一碰,就掉下几个,落入草丛,有人爱吃脆的,有人爱吃面的,都摘了满满一袋子。文友母亲说,多摘点,不摘就熟透了,掉在地上也就坏了,没时间卖。 文友家养了七十多头羊,他父亲伺弄着这群羊,还有后山整片的板栗核桃。我想,成熟时一家人是怎样把这么多山货采摘下来,再卖出去。文友说,核桃还行,板栗是摘不完的,只有任其落在地上。此时文友母亲为我们装了许多小袋洋芋,几个女文友说,山里的洋芋就是好吃,不管是炒菜还是煮着吃。

车启动了,我们向文友一家人挥挥手,谢谢了,给你们添麻烦了。文友父亲不多言语,此时却说,招待不好,山里简陋,你们有时间一定再来,你们来,我们全家都很高兴。 车子渐渐爬上卯梁, 辘轳坪消失在山卯坳里,看着这个像世外桃源的小山庄,我心里想,此次仓促,要是能住上一阵子那才美呢。 这就是那年夏天的终南山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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