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浆豆腐,可谓一绝——绝在味上

卢氏浆豆腐,可谓一绝——绝在味上

犹如吸进你胸肺中的卢氏空气与别处的空气不同,卢氏的吃食行走上你的舌尖,你的味蕾同样会感觉不同。不同点在于,这是卢氏味蕾!

我不想考究熊耳、伏牛二山在卢氏生长了多少年,也不想寻觅洛河、鹳河二水在卢氏奔流了多少年,我只想知道,先民们在这方山水间生活了多少年。他们生活了多少年,这些美味,就应该诞生有多少年。

浆豆腐

作者:张洁方

卢氏浆豆腐,可谓一绝。绝在味上。

没吃过卢氏浆豆腐的人,或许对我的文字很不以为然:难道,卢氏浆豆腐不是豆腐味?

浆豆腐,也是豆腐。是豆腐,味,自然是豆腐味。然而,卢氏浆豆腐真的与众不同。

因为材质。

和所有豆腐的材质一样,卢氏浆豆腐的第一材质,当然是大豆无疑。可是,卢氏人做豆腐,都选择质豆,而不会用回茬豆。质豆,清明前后点种,经春风抚恤,夏阳炙烤,秋雨淬炼,品质自然比回茬豆好许多倍。这是其一。

其二是浆。卢氏人做豆腐,分卤时,普遍用浆。何为浆?卢氏人将酴酸菜的水叫浆。

自古,卢氏就有吃酸菜的习惯。春来,人们在地里种了白菜、萝卜,待白菜长成后,拽回家,一叶叶洗净,切段,放滚水锅里焯一下,窝入缸里,放进浆水,只消一天,味既酸起来,白菜至此转变成酸菜。卢氏人将酸菜也叫浆水菜。

卢氏人爱吃酸菜,不仅仅贪图酸味爽口,更主要的,是它的方便。可以说,酸菜,是农民的专属。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祖祖辈辈在土里刨食,为了生存,整天忙的脚后跟打后脑勺,生活简单到极致。上地回来,煮一锅糁子饭,从缸里夹几筷子酸菜,放进小盆,撒上盐,拌上油熟秦椒,一口饭,就一口菜,比山珍海味吃着都香。

有人说,糁子饭配浆水菜,是绝配。这话,有一定的科学道理。且不说入口舒爽,菜中的酸,与糁子饭里的碱相遇,产生中和效应,将有害的成分中和掉了。故,农人很少害病。

较之浆水菜,浆水根尤显重要。菜没了,可以再酴。根没了,真就断根了。借菜,可以。根,不借。

卢氏人酴浆水菜,往往使用大缸。半缸菜,却要注满一缸水。最起码,水要将菜彻底淹住。淹住菜有两个目的:一是怕菜缺水发腐,用卢氏土语叫“白花”;二是为做豆腐贮备原料。

多数卢氏人并不知道浆水含有多种微量元素,可以补铁、补血、增强免疫力、抗癌、抗衰老、降脂、促进血液循环等诸多功效,只知它开胃,能调动人的食欲。还知道,用浆水点出的豆腐,口感滑而不腻,质地筋腾腾的。这是别处豆腐无法比拟的。

还有水。

在豆腐制作环节中,水,不可或缺。说到水,没有什么稀罕的,但凡有人类活动的地方,皆有水。然而,卢氏浆豆腐,离不了卢氏的水,特别是官坡的水最佳。如果用了别处的水,就不是卢氏浆豆腐的味了。鉴于卢氏浆豆腐的名气,三门峡有人到卢氏学习豆腐制作技术,豆,用的是卢氏质大豆;点卤,用的是卢氏浆水。只有水,用的是三门峡的水,可做出的豆腐,与卢氏浆豆腐相去甚远。三门峡人以为是技术没学到家,便请卢氏师傅亲自到三门峡操作,依然出不了卢氏味。究其原因,在水上。这下妙了。卢氏水难道有什么神奇的吗?难道不是氢二氧一,而是氢二氧二?这真应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句古话!对于这一现象,许多人觉得不可思议,我也觉得不可思议。然,任你有再多的不可思议,事实就摆在那儿,不服都不行。要说,豆腐最早的发源地在淮南,创始人是刘安。应该说,这个皇室贵胄为中国的食文化做出过不可磨灭的贡献。有一年,我到寿县,专门吃过豆腐宴。除了制作工艺的花样翻新外,论其口感,还真比不过卢氏的浆豆腐。在中国,能把豆腐和文化挂上钩的地方,不少。记得是大前年吧,我上剑门关,关内一条饮食文化街,招牌皆是豆腐宴。我进了一家店,服务小姐递过菜单,天哪,三国人物在此汇齐了,什么姜维豆腐、智捉曹操……太多太多!多得我记不下来!鉴于肚子有限,我就点了前两个,谁知姜维豆腐就是豆花,在我们卢氏叫豆腐脑;智捉曹操,实则是一盆豆腐丸子。我一边吃,一边哂笑。我笑,味蕾也笑。我笑,是因为这名字的创意;味蕾笑,大概是想起卢氏的浆豆腐吧!

如果说大豆、浆水、水三样特殊材质是构成卢氏浆豆腐的必要条件的话,那么,制作工艺才是成就它的主要手段。卢氏浆豆腐的制作工艺并不复杂,但很古老。做豆腐前,先要将所需的大豆淘净,置于或木盆或瓦盆里进行浸泡。豆子泡进水里,从身体到思想逐渐膨胀。膨胀,是走向柔软的前奏。不能说豆子的意志有多么薄弱,它大概是快步向理想的峰巅冲刺。毫无疑问,所有粮食的价值,要经过人身来体现,大豆自然也不例外。经过一夜的浸泡,还原柔软的本真,然后,从木盆或者瓦盆,走向石磨。

真正的卢氏浆豆腐,都是由石磨磨出来的。人们将盛有泡好大豆的木盆置于石磨磨顶,舀一勺,倒入磨眼,石磨转动起来,乳白的豆汁从磨缝中流出来,流进磨槽,流进槽嘴下的桶。有民谣说:石崖对石崖,白水流出来,指的就是磨豆腐。但凡四十岁以上年纪的人,应该都有磨豆腐的记忆。那一圈又一圈的重复,虽单调,却有意趣。你可以把自己和一头驴联系起来,也可以从猿类想到人,再由人想到猿,只要不耽误往磨眼添料就行。并且,添料时,一定要把握豆与水的比例。不然,豆多水少了,豆汁黏稠,糊住了磨眼;水多豆少了,汁,变成清汤寡水。经验告诉人,再原始的劳动,也含有一定的技巧。

豆汁磨好后,需要过滤。卢氏人过豆汁,使用的家什很特别,经过刮制的两块扁长、形似扁担的木头,中间被一根类似钢筋的物体穿透。人们给这家什起名叫“豆腐板子”,其作用专门过滤豆汁。豆腐板子悬于棚条上,一块四方的用粗布制作的豆腐包子,四角分别绑上豆腐板子的四端,一个兜形出现了。这时,人们在“兜”的下端,置一大盆,(当然,大锅也可。我就见过有人直接将豆腐板子绑在大锅顶端的,这样,过滤后的豆汁便可直接流入锅中。因为,终要入锅嘛。这样,虽然省略了一道手续,操作难度相对有所加大,非男人不能为也。)完成这些程序,一人伸展两只胳膊,分别抓住豆腐板子的两端,另一人缓缓将磨好的豆汁倒入“兜”里,掌豆腐板子的人开始慢慢地摇,咿咿呀呀,豆腐板子发出不耐烦的怪叫,汁浆则从粗布纹眼里挤露出来,嘟嘟嘟嘟,全部流入下边的容器中。

千万别小看摇汁这项简单的工作,其实里边也有一定的技术含量。摇得慢了,豆汁和豆渣不易分离;摇得快了,汁与渣争抢着从布眼涌出,严重影响豆腐品质。如此,就必须要求摇汁者自始至终把从容淡定、不疾不徐贯穿进去。

豆汁经过过滤,这就开始拢火烧锅了。做豆腐,对火候的把握也很关键。初始,你可以大火猛烧。但到汁将沸时,就要改用文火。汁沸后,改用微火,让其表层?一层皮后,开始点卤。

点卤,犹为关键。人们将滤好的浆水缓缓转圈倒入锅里,立马,奇迹出现了:豆汁开始分离,一坨一坨的豆腐脑逐渐显形。不过,高明的点卤人不会一次注入很多的浆水,他们怕浆水使用过量,豆腐老了,间或酸了,影响口感。他们会先期将一部分浆水倒入锅后,等待上一时半会,看豆汁分离程度,再徐徐加浆水进去,直待豆汁完全分离清楚为止。

压豆腐,是做豆腐的最后一个环节。这个环节也不敢大意。人们将分离后的浆脑用瓢从锅中舀出来,倒进一个铺上豆腐包子的竹筐里,将包布四角对折,拉紧,挤一半浆水出去,一裹,上用或笼篦或锅盖压住,篦或盖的上边,再压一块石头,至此,整个工序全部完成,但人是万不可走离的,还要观察压的程度。在历次的实践中,聪明的卢氏人知道豆腐压到包子下面滴水成点而不是成线,便到时候。轻则水分过大,嫩而不筋;重则水分过小,柴而不嫩。卢氏人说,豆腐老了,便指压的时间长了。

犹如乌云堆积成就了雨,溪流汇聚成就了海洋,特有的食材,特有的水质,古老的工艺,成就了卢氏浆豆腐。卢氏人自古懂得感恩,他们太清楚浆豆腐的来之不易,故在烹饪的时候,皆怀着十二万分的认真和十二万分的虔诚,争取把每道菜制作精致。无论麻辣豆腐,还是家常豆腐,都在色香味上下足了功夫。既便一个煎豆腐,也先将切片的豆腐放进锅里,煎至金黄色,起出,烧锅炒香姜蒜未,之后倒入豆瓣酱,加水烧沸,倒入煎好的豆腐,将调好的酱油、醋、白糖、食盐、味精等佐料均匀撒上,大火收汁,香气漫溢,直诱你的味蕾。连性急之人,不待豆腐冷却,先行割下一块,横几刀,竖几刀,打成条状块状,浇上油熟青椒,那味道,美极!爽极!

卢氏人待客,招牌菜离不了木耳香菇和浆豆腐。这三品,被卢氏人誉为“素中之王”。现在,“王”也进入平常人的生活。人们过红白事情,无论炒盘子,或者十碗席、十三花,这些东西都唱主角。但凡来卢氏做客的人的味蕾,可以忽略肉的滋味,绝对不会忘记素中之王的滋味。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滋味,也会在你的舌尖上无限拉长。

来源魅力卢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