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和梦想

偶像和梦想

“我等了三年,就是要等一个机会,我要争一口气,不是想证明我了不起,我只是要告诉人家,我失去的东西一定要拿回来!”三十年前,小马哥用简单粗暴的方式告诉观众:这是兄弟,兄弟的命就是我的命;这是小人,小人的仇不报我就不能死。三十年过去了,小马哥年过六十了,小马哥已经很久不拿枪,不抽烟,不戴墨镜了,然而他的江湖却永远地成了一代人的江湖。

从前从前,有个人喜欢在阳光盛开的夏季里弹吉他,在青涩的年纪里弹吉他,他弹给自己的初恋听,也弹给我们听,432354236423632……他的前奏一响,你就知道接下来要唱“故事的小黄花……”一直唱到故事的最后,唱到她说了再见。他像我们一样对喜欢的人开不了口,像我们一样想回到过去,像我们一样怀念国小的课桌椅,怀念用铅笔写日记,他让我们觉得玩双截棍很酷,唱《双截棍》更酷;他教会我们带她骑单车,看棒球;因为他,我把重要的歌词都用笔写下;因为他,我第一次把“窗台蝴蝶像诗里纷飞的美丽章节”这句写进情书……他就是周杰伦,他写的旋律成了我青春的旋律,我从初中唱到现在,从《JAY》唱到《床边故事》,从长青春痘的年龄一直唱到了长胡子的年龄。

杰伦的歌从当初唱给初恋到现在唱给女儿,他从青年变成了爸爸,小马哥也成了老马哥,从爸爸变成了爷爷。这些年过去了,墙上的钟换了,我们长大了,我们的偶像也老了。如果有一天他们不唱了,不演了,我会突然感觉没有歌可以听,没有电影可以看了。

然后尝试接触新一代的文化,却发现格格不入,去翻上一代的文化,又感觉老气横秋。我一直感觉我们就是处在文化断层的一代,跟80后共享他们的偶像,并对这些从新世纪初甚至上世纪来的文化恋恋不舍。几年前星爷还不叫星爷,他叫周星驰,当时你追《西游记》但并不追《大话西游》,因为这部片子比你年龄都大,再往前几年你可能不觉得周星驰的电影好看,甚至都不曾看过他的电影。但现在却无比怀旧地一部一部扒出他的老片子看,边看边说:真是好,真是经典。现在他的电影越来越少,大家却越来越翘首期盼,因为他是周星驰;尽管一次一次失望,但大家却始终满怀宽容,相信下一部一定会很好,因为他是周星驰。2003年张国荣去世,那时90后大部分人刚刚记事,与他并无交集,大都是在张国荣死后才逐渐接触到他的音乐和电影,但是这并不妨碍成为一部分90后的偶像,而且正因为他去世了,人们听着他的歌,越听越觉得可惜,看着他的电影,越看越觉得有才。其实无论周星驰也好,张国荣也好,他们是上世纪香港文化鼎盛时期造就的产物,他们的辉煌属于那个时代。但是我们这一代缺乏有持久创作力的艺人,缺乏有影响力的文化。我们处在一个缺乏偶像的时代,所以抓住了上一代不放,把老的都捧成了经典。周星驰只是一个代表。

突然发现老去的不止是偶像,我们的家族,我们的上一辈似乎突然间也在地平线上看不到了,开始他比我们高,走在我们前面,慢慢地落在了我们后面,越落越远,越来越渺小,再也给不了我们任何庇护了。这个时候,生活突然变成了生存,思考了很多遍的为什么而活的问题突然失去了意义,因为单单为了活着而活着这个理由已经足够沉重了。

假设我们回到2007年,回想那年流星划过夜空时许下的愿望,发现十年后它仍然只是个愿望。那些标准答案,当老师问起来你的理想是什么时,就会被拿来用。班上同学回答,我的理想是当医生,消防员,航天员……当一个人回答的时候,其他人都会在底下窃笑,老师则在讲台上微笑。我百思不得其解,我说这只是一些职业或行业,怎么就成了理想了?难道你喜欢和病人还有死人打交道吗?你觉得到火场里救火跟你冬天守炉子一样容易吗?你喜欢被塞到火箭屁股里喷到天上去吗?他们说你太没觉悟了,我当医生是为了救死扶伤,当消防员是为了救难救灾,当航天员是为了振兴祖国的航天事业,当科学家是为了研发科技,造福社会……

听到这些,老师在讲台上继续微笑不语,我看到老师在笑,认为这是在赞同和认可,立即心生敬佩,觉得那些想当科学家航天员的同学仿佛现在已经是科学家和航天员了。现在觉得老师当时肯定在想:他妈的,你丫就这水平还科学家航天员?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但是当你真正明白自己想做什么的时候,或者在你一个个人生阶段中,总会有人跟你说这样不行,那样不行,说的就像告诫一个杀人犯放下枪一样理直气壮,如果你觉得自己有罪,他们就得逞了。然而很多时候无需他们动口舌,我们先一拳将自己打倒了,甚至不用挨这一拳,自己就倒了,慢慢地倒了。我曾经说有些人被生活砍断了双腿却仍然在行走,有一群动物却在进化成了两足站立后选择了爬行,现在觉得没人会选择爬行,是迫不得已。

生存和梦想是两码事儿,你说他是地基和高楼的关系没错,是前提和后续的关系没错,是说人话和放狗屁的关系也没错。

实现梦想的难度有多大?我们为了到达彼岸,不得不先到达河中央;为了到达河中央,必须先到达离你最近的石头;为了到达离你最近的石头,必须要先有一只船;为了有船,我们必须采集足够的木头,为了得到木头,你必须先找到一片适合砍伐的树林,当我即将到达树林的时候,遗憾的在衰老中死去了,那些本来就有船的人已经到达了彼岸,并且发现了新大陆。

世事不像电影里那样曲折,也不像歌里唱的那么圆满,它只是像河水一样静静地向前流淌。前几天我在宿舍的阳台上送走夕阳,记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心无旁鹜的欣赏日落了,因为即使是在旅行时,在海边,在旅馆,心头也总是挂着不安。就像在电影开始时就在忐忑地等待散场那一刻。很多时候我感觉自己的生活就像一场电影,想把精彩留给别人欣赏,自己却在幕后担忧。我精心设计每一个春夏秋冬,在春天旅行,有白云,有湖水,有塔楼;在夏天狂欢,有K歌,有伴侣,有啤酒;在秋天告别,有诗歌,有信封,有约定;在冬天沉寂,有白雪,有炉火,有期待。这些时刻让我觉得很舒服并倍加珍惜,尽管他和我现在日夜努力追求的毫不相干。

也许慢慢的,有一天,再也不会对这些有以往的感觉,就像一个人经历过战争后就不会对所有人都怀有同情了。人总是先于自己担心的事情而改变,有时你担心自己忘记,结果后来是你主动忘记了;有时你不想表现的太动情而假装漠不关心,结果就真的不在乎了。

我回家前一个晚上收拾行李的时候,总感觉有些东西丢了,也许是在不重视它的时候丢了,但也就只是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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