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他们就好了”

“不理他们就好了”

不知道该去恨谁,我的人生轨迹从此变了!

01霸凌,或许根本不需要理由!

“初中那会儿长得瘦小,被班上几个混混欺负,嘴硬不服软,挨了不少打,男孩子嘛,不好意思告诉父母,上学都是走小路的,怕遇到!”

曲刚现在是一家电商公司的运营总监,回想起曾经遭受过的校园暴力,他表示,“不会刻意去想那些不好的事,基本上都忘了……”

问及再见到那些人,会不会原谅,他的回复干脆而肯定,“那肯定不会的,有些事没经历过,真的别评价。”

“我曾经跟心理医生沟通过这件事,其实很多时候,那些施暴者从没想过求得谁的原谅,甚至到最后,他们都不觉得自己有错,你觉得谁更应该去看‘病’呢?”

“如果知道摔碎一个杯子有那么大的影响,我就赔她了。”

阳阳学习良好,外貌良好,在班上属于那种比较文静的学生。中学寄宿那会儿,她看到一群学生在宿舍嬉戏时,不小心撞碎了宿管女儿的水杯,她原本是想要跑过去看有没有接住的可能,不巧被进来的杯主看见了。

“杯子300,赔钱!”这个数目放在当时绝对是“天价”,本就不是自己惹的祸,再加上对方嚣张跋扈的语气,阳阳直接拒绝了。

“不是我碰坏的”,她一走了之,没想到随之而来的是宿管、杯主、因嬉戏撞碎杯子的那群人乃至整个宿舍的猜忌和孤立,到最后连谁丢了5块钱这种我明显不在场、没动机、不认识的事儿都能赖到我身上。

“小偷”、“变态”、“精神病”……多么恶毒的词都用上了,就算后来钱在某个口袋找到了,他们也不觉得辱骂和冤枉我是不对的。

“那时不想回宿舍,不到教室关灯那一刻都不动,才十几岁,家人又不在身边,说不害怕是假的,能拖就拖!”

“我没做错什么,却感受到了这么深的恶意……”聊到动情处,阳阳还会有些哽咽,“她们说得多了,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病……不知道该去恨谁,我的人生轨迹从此变了!”

白弗眉是上大学那会儿被舍友议论的,她家境一般,除了正常的上课外,常常早出晚归在校外做兼职,餐厅服务员、超市促销员、发传单、做家教……忙碌却充实,而一向喜欢拾掇自己的她,每次领了工资就买一两件衣服犒劳自己,不贵,但很好看。

“又打扮得这么好看,出去约会啊!”“上个晚自习没必要涂口红吧?”刚开始舍友们还是调侃的语气,慢慢地再听到议论就变味了,“可能交男朋友了吧!”“是那个戴眼镜的吗?”“没戴,长得挺高,我在校外美食街碰到的!”“到底有几个啊,搞不懂搞不懂!”

要不是这一次蹲厕所听到了她们的谈话,白弗眉还不知道自己在舍友心中是这样的形象!她很想冲出去告诉他们,戴眼镜那个,是社团部长在交代活动任务,美食街那个,是高中的铁磁儿过来溜达一起吃顿饭。

可她最终还是没有戳破,“没必要,就是个过客,最多也就同住四年,我那时打工赚了钱,熬了两年,大三就搬出去住了!”白弗眉想得开,按照自己的规划走着,“晚上熄灯后聊天插不上嘴挺尴尬,我就戴上耳机看电影,微信上和朋友聊聊天,不唠嗑又死不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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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凌需要理由吗?长得瘦小、学习太好、长得好看……那些被校草校花看一眼就被人盯上的、无意中看到了真相被别人先发制人的、长得块头太大像个怪物的、先天疾病与人不同的、转学新来的……

带头挑事儿的只是因为我不喜欢、我看不惯甚至只是因为觉得“好玩儿”,就可以开始一场恶行……

而那些被排挤、孤立甚至被打被骂的孩子,失眠、抑郁、焦虑,休学/转学的、服药/自杀的……带着创伤,孤独地前行。

02他们,为什么会做出这些举动?

有调查说,校园霸凌的根源不外有三:贫富差距,文化差异,容貌特殊,总结来说就是不平等产生的妒恨仇伤。

曾在初中时代带头校园霸凌的关越表示,“其实那会儿也没想着伤害别人,那些学习好的看我一眼,我就担心他们会把我上课睡觉或者考试打小抄的事给捅出去,所以就跟几个关系好的造谣说,学习委员XX向老师打报告,说我们的坏话怎样怎样……大家就都讨厌她了!”

后来怎样了?“学习委员在班上几乎没有女生朋友了,那会儿男女有别,班上男生和女生不怎么说话的,所以她就成了班上的透明人。”转学的时候,有个女生给她塞了小纸条,上面只有三个字,“对不起”,学习委员以前经常给她讲数学题,后来她们好像一直有联系。

她的歉意,是遗憾以后不会有人这样一个人再帮她学习了,还是后悔没能站出来呢?或许是她伟大的,那个小小的迟来的道歉,会让决意离开的学习委员觉得自己没那么不堪吧!

现在的关越早已改变了这种错误思维,一切源于她上小学的儿子小A的经历:一个同学下课后主动跟小A分享奶糖,希望他不要将自己一整节课打盹儿的事告诉老师,“可是妈妈,我并没有看他,我只是在摇头晃脑背课文,可能只是看了那个方向一眼吧!”

“阿杰看着很文静,没什么存在感,可是那一次当着老师的面儿手撕试卷后,他变得‘强大’了”,同学小文说,下课之后很多同学去找他,佩服他的勇气,这仿佛滋生了他的叛逆心理。

后来拉帮结派,欺负低年级的,收保护费,虽然只是几块钱,可学生们见了他都挺害怕的,“最终进去,是因为有一次在高中宿舍,有个同学半夜吃泡面,他想吃但那同学支支吾吾没给,他拿起热水壶就从那人胸前倒下去了!”

“腔子那里的肉都烂完了”,因为事情闹得太大,阿杰被公安带走了,“不知道最后怎么处理的,他是孤儿,从小爷爷带,听说卖了家里的牛给别人赔了,后来就不念书了,没什么音讯了……”

“挺可惜的, 老师和学生代表去医院看望的时候,受伤的同学说那泡面过期了,不敢给外人吃,又不能说实话,怕被宿舍人笑话。”

一次冲动,耽误了两个人的人生进程,又或许,从那一次撕试卷开始,旁观者的鼓舞就已经让他对“强大”、“牛气”的定义产生了“病态”误解吧!

自尊、猜忌、敏感、霸道、扭曲……把话说开,真相大白就能将矛盾化解于无形,可是很多时候我们都没有。

你看我是帮老师“监督盯梢”、你不给我吃是对我有意见……其实我们常常说善良,最大的善良,就是不以恶意揣度他人,出发点不带负面色彩,结果,往往就不会那么糟。

03让伤害最小化,该做些什么?

家庭层面:你是一个合格的家长吗?

被打了不敢跟家长说,害怕被骂,而这被骂又多分为两种。一种是“那么多人为什么就欺负你,肯定是你有问题”;一种是“你怎么这么没用啊,打回去!”

前者是对孩子不信任,后者是教孩子以暴制暴,真的好吗?

当孩子遭遇霸凌的时候,家长首先应该表明自己的态度,找学校沟通,约谈对方家长,严重了报警,不受理走更强制的法律程序。必须向孩子表明一点:当你受到伤害时,我们是你的主心骨,是你温暖坚实的依靠,只要不是你的问题,谁欺负你,都不行!

日常教养的熏陶。这让我想起了滴滴女生遇害案时流传的一句话:我们都在教女孩自我保护,却没人教男孩要为人善良。如果我们的孩子不是受害者,而是施暴者,怎么办?如果两者皆非,而是那个冷眼旁观的默许者,那个为求自保推波助澜的附和者,又该如何?

家长应该明白的是,即便自己的孩子没有在某一次事件中受到伤害,也不能放纵孩子对“恶”的容忍,打人是行恶,旁观者是纵恶,被欺负了不敢说是惧恶。无论哪一种,都请教会孩子:这是不对的!

人之初,性本善,没有谁一生下来就是带着恶意的,家长要规范自己的言行,也要给孩子灌输积极阳光的思想。温和善良,是我们生而为人就有的超能力,别辜负它!

学校层面:如何让教育更有温度?

教育方式的温度与创新

开设心理教育、加强监督管理、积极调解矛盾是学校在面对校园安全事件时常有的举措,作为教育理念世界领先的芬兰,KiVa(截自公众号《芬兰吧》允许转载和分享)——这份防校园霸凌攻略或许值得借鉴!

KiVa的第一个创新之处,在于它把霸凌目击者作为重点,唤醒目击者对抗霸凌。基于数据研究的,除去8%的霸凌者和12%的受害者,剩下80%是目击者群体,他们在制止霸凌行为中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研究表明大多数霸凌者均具有表演型人格,发起这么“危险”的活动,80%的目击者群体就是最好的观众。他们的关注会激发霸凌者更大的兴趣,他们的制止也会使事情发展到完全不同的方向。所以重点关注这部分人,鼓励并教育其不做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KiVa的第二个创新手段,是在课堂中运用情境教学和电脑游戏,让学生选择自己的角色,提前了解和置身于霸凌的场景中,通过情节发展,让学生自己决定:一旦目击霸凌,要如何反应。不再有针对性,霸凌教育覆盖到全体学生,大大提升了普通学生对霸凌事件的同理心。

普及教育,预防欺凌,审视个案,跟踪、监测、反馈后续情况……一系列科学的研究举措大大减少了芬兰校园霸凌的比例,也值得我们借鉴和学习。

教育者本身的温度与回应

近期发生的北京中关村二小霸凌事件中:被同学扔厕所垃圾筐,尿和擦过屎的纸洒一身的四年级儿童诊断患有中度焦虑、重度抑郁,而家长表示有老师定性此事为“开了一个过分玩笑”;

笔名为海苔熊的一位科普心理学家表示,回想起自己担任老师时,遇到学生被霸凌的状况,那时自己既没有“处理掉”班上欺负他的人,也没有减少他被骂肥猪的频率,只是让被霸凌的孩子“不理他们就好了”;

后来很少听到孩子再来抱怨,也很少看到他上课发言了……

很多年以后他才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一句“不要理他们就好了”,其实真正想说的可能是“你的痛,我觉得不重要”。这就像是一个隐形的拳头,重重地打在被霸凌者的心头,甚至比恶行更伤人心。

我们教育霸凌者不要做一个坏人,教育被霸凌者不要忍气吞声,教育目击者不要事不关己,却很少真正教育自己,成为那个“不仅关注成绩,也关注成长”的育人者。

学生受欺负不来找我,是因为曾经那一刻,我没有感受到他的痛苦。

制度层面:理性制度与年龄无关

1999年4月20日,美国两名高中生用半自动枪和手榴弹杀害了至少25名师生后自杀,这起被当地舆论称为“美国历史上最严重的的校园杀人案”震惊全美。事后调查证明,这两名杀人者,都是霸凌的长期受害者。

2002年,美国特勤局和教育部共同调查表明,在之前25年间的37起校园枪击案中,有三分之二的攻击者之前曾遭遇霸凌、被羞辱乃至受伤。

要解决这个问题,首先加强立法,降低对“霸凌定义”的标准。从1999年第一部反霸凌法在佐治亚州诞生,到2015年3月,美国蒙大拿州通过了反霸凌法,至此,美国50个州全部有了反霸凌立法。

其中明确规定了学校在反霸凌上的责任,并将惩罚权交给学校,一旦学校发现霸凌事件,须立即采取行动。例如,对严重的行为可以直接开除学生;涉及刑事犯罪的,司法部门应及时介入;如果案情严重,即使未成年人,也可以按成年人判罪。

后来,美国各州又纷纷将反霸凌的触角延伸到网络霸凌领域。在社交媒体上辱骂、攻击或披露同学隐私的行为,也被定义为霸凌行为,被称为“网络霸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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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辄牵动无数人心的国内许多校园霸凌事件,听起来令人痛心,事件的处理结果也常令人寒心。霸凌者通报、批评、教育后继续正常上学,而被霸凌者却被教育淡化、忘记那段记忆甚至原谅他人。

虽然不如美国那样“罪恶”和令人震惊,但是一定要到了“那种程度”才会有质的改变吗?值得深思。

家庭、学校、社会、制度和受教育者本身,都应该负起“让人性回归”的责任,零容忍,是对“恶”唯一的态度!

杨淡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