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师谈《掘地求生》的挫败式设计美学

设计师谈《掘地求生》的挫败式设计美学

游戏邦编译

在2018年Kotaku的一段采访视频中,Bennett Foddy在边说边玩的情况下仅用34分钟就通关了Getting Over It,体现了他的精湛技巧和身为其创作者的冷静沉着。然而在此之前,Foddy只成功通关过一次,耗费了四个半小时。

“事实上,在Steam发行的前几周,我一直在尝试通关,想确保游戏没有很多bugs,但我一直失败,”他说。“爬到顶点然后一不小心掉下来,有些时候摔得特别惨,而且这不是因为缺乏练习。我觉得自己捏着一把汗,变得过于紧张小心,结果就是又失手了。”

Foddy自己的经历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说明了Getting Over It的核心设计理念:惩罚性设计的和情绪控制之间的持续博弈。

就跟之前的QWOP、CLOP、GIRP和Get On Top等游戏一样,绝望的游戏操作把你逼到窒息,其它情况下你可以轻易完成的动作在这里却是异常艰难。通过这些游戏,Foddy创造了一种跨越不同主题和风格的趣味挫折式玩法,特征包含笨拙的控制方法以及难以理解的运动机制。

主观难度曲线(from gamasutra)

降低风险

在Getting Over It中,他探索了 “爬得越高可能跌得越惨”这一概念。玩家的目标很简单:登山。但问题在于主角是一个与大釜合为一体的人,仅用一个锤子攀登悬崖峭壁,跨越各种悬臂。行动是很难控制的,而且你绝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往上爬,一失手你就很有可能跌回地面,从头再来。

如果你玩了这个游戏,很想痛骂某人(或者某个东西),请把目标转移到澳大利亚,那是Foddy的出生地。出于保护主义贸易限制和电子/电视信号标准方面的原因,NES等很多游戏主机花了很长时间才进入澳大利亚,所以Foddy和许多同龄人一样,他的成长岁月是在自家的ZX Spectrum和朋友们的Commodore 64s上度过的。这些8位家用电脑上的游戏是直接从街机移植过来的,一般都没有优化,或者性能损耗极其糟糕。

“他们都不在乎游戏的公平性,这要归因于当时的一种游戏制作文化:很多青少年开发者受到了发行商的剥削,短时间内必须做出游戏,所以他们很难顾及游戏公平的问题,”福迪回忆起Jet Set Willy——如果你失败了就得从头再来。“如果你是玩街机游戏长大的,你几乎不会意识到这一点,因为那些街机游戏也是一样难玩。但这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情感偏好。你要么在五岁时就对它失去兴趣,要么就学会享受这种游戏,坚持下去,重来再尝试。”

Foddy坚持了下来,部分原因是他没有多少从英国进口的昂贵游戏,只能继续玩糟糕的移植街机游戏。与此同时,在日本和美国,像《勇者斗恶龙》《洛克人2》这样的主机游戏开始有存档系统。对Foddy来说,这就是死亡即传送回起点这种惩罚性游戏没落的开始。

“这种设计方式逐渐消失了,直到现在,它成了十分珍稀的东西,”他说。“特定年龄段的人还是对这类游戏有所怀念,亦或是其实所有人都这样,

他提到了玩家对《地狱之刃:塞娜的献祭》设计的强烈抗议:如果玩家死太多次,存档就会被清除,而且游戏没有快速存档/快速载入功能。

“但还是有人不会放弃游戏,很享受从头再来的感觉,”他说。“这种设计美学到现在都没有消失,就比如《恶魔之魂》这款游戏。如果你连续死亡两次,游戏会将你的钱清零。我非常喜欢这个设定。在很多游戏设计师看来,无论何时,当你看到一些与根深蒂固的设计正统观念相悖的东西,你会感到非常兴奋,因为它开辟了新的探索道路。”

Getting Over It就是想呈现这种探索成果。尽管Foddy谈了很多Getting Over It从过去继承的东西,但它有一个非重要的不同之处。游戏中的山是一个带有连续性的世界,与之前的离散式关卡很不一样。这意味着,当你往下掉时你会看到之前努力攀登的的每一块地快速在你眼前飞过,然后迫使你从着陆的地方重新开始。

永远都不是“游戏结束”

这是继续,而不是重新开始。在GIRP中,玩家也是随时有可能摔落,但是游戏会重新开始,又是一次新的尝试。“Getting Over It跟其它失败后重置的游戏在情感层面就很不一样,”他说。

没到顶点之前,无论掉到哪里都是算是同一周目的进度,你不做需要准备重头开始的心理准备。Getting Over It确实是“迷人的远足”,同名游戏是Getting Over It的直接灵感来源。

“《迷人的远足》分成了不同的关卡,即使我挑战第十关失败,也要被打回第一关,这种感觉跟从当前位置掉回出发点是不一样的,”Foddy 说。“这就是值得探究的地方,它会影响人们的主观感受,不是吗?它带走了一些东西,尽管从结构上来说,这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生命,重新开始游戏。但‘失去了你曾经拥有的’这种感觉会更加强烈,如果你直接重新开始,这种挫败感会减轻很多。”

Foddy回忆起了Alex ‘Baertaffy’ Larrabee之前的直播视频,他从接近顶峰的地方跌落到了起点。“15秒的沉默,我当时真的很好奇他会说什么,然后他终于开口了‘好吧,重新再来。’”Baertaffy是最厉害的《洞穴探险》玩家之一,对这种反复从头再来的设计已经非常熟悉了。“但是我觉得,玩《洞穴探险》或者其它带有随机性的游戏,死的时候打击并没有这么大,”Foddy说。因为你可以怪罪于随机生成的关卡,尽管他明白玩家的风险和努力是随着游戏进程递增的,但压力和窒息感并不会因此而升高。

“这是我最感兴趣的地方之一,” Foddy说。“作为一个游戏设计师,你面临的最基本的问题是人们认为游戏不重要,它们是假的,只是想象出来的游乐场。”

当游戏变得无关紧要的时候,玩游戏就像是梦游一样,没有任何感受。有一种办法是让其他人加入到游戏中,他们可以让任何事情变得有趣起来,无论是井字棋还是简单的桌游。对单人游戏来説就有些难办了。剧情游戏可以靠角色刻画和情感渲染。

“但是技巧类游戏不行,你在为游戏付出努力的同时风险也增高了,这就是我感兴趣的地方,”Foddy说。“在徒步旅行或登山的时候,你向外看,看到自己已经走了多远,这个进度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累积下来的。如果你觉得眼前的一切可能会被夺走,而且你可能不得不再重复这个过程,这就会让你重视游戏,意识到高风险的存在,从而真正改变了你的游戏方式。”

关于Getting Over It的跌落,另一个值得一说的特点是Foddy本人的评论音轨。在你玩游戏时,他会跟你讲述游戏的灵感来源:《迷你的远足》,并且承认出于平衡考虑,他为这些鼓励性的旁白加了一味辛辣。

“我不得不说,最初版本的旁白是更具有煽动性、讽刺意味更强,”他承认道。但是人们在游戏时已经如我所愿地抓狂了,所以我想最好还是将旁白全部都换成鼓励性的内容,之后我就重写了。但我还是想要一点点刺激,因为真诚的鼓励多少还是有刺激性的,对吧?如果你在努力攀登一座山,但一直失败往下掉,然后我说‘加油,你能行的!’你肯定会让我闭嘴。不存在绝对不惹恼玩家的鼓励方式。即使是拒绝指出失败也有其自身的烦人之处。”

玩Getting Over It这个游戏,就像是经历一段特别的的挫败之旅,它与一般电子游戏的先抑后扬式挫败感完全不同。这是Foddy通过游戏机制提取、升华情感的神奇能力的又一次展示。然而对他来说,这次的制作体验略有不同。

“这对我来说是一个不同于以往的开发过程,”他说。“通常情况下探索性会更强,依靠感觉、品味,就像喝汤一样,做一些判断然后调整。Getting Over It的设计方向从一开始就很明确,一直沿着这个想法做下去。这样很好,我试着加快开发节奏,让自己无暇产生任何质疑。所以这个过程是很有效率、轻松自在的,并且在某种程度上说是令人愉快的。做游戏通常不是这种感觉,但我非常清楚自己要做什么。我知道游戏要怎么设计才能产生我想要的感觉。”

原作者:Alex Wiltshire

原译文:

https://www.gamasutra.com/view/news/312553/Designer_Interview_The_aesthetics_of_frustration_in_Getting_Over_It.ph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