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我曾经养过一头小花猪,结果捅了不少篓子

知青往事:我曾经养过一头小花猪,结果捅了不少篓子

下乡数月,初来时的新鲜感已荡然无存,困扰我们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寂寞。曾经有个夜里,我们几个知青摸上山头,像狼一样大声嚎叫,以宣泄心中的郁闷,结果吓得山下的村民一夜未眠。

第二天,村民找到队长,由队长指派了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成立了“打狼队”,天天拎着大棍子在村子四周的树林子里巡逻。我们当然知道,根本没有狼,可是也不敢说实话,只好任由他们去巡逻。半个月后,连个狼影也没看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和我同住的知青叫周哓娟,她是老高中,比我们这些老初中的思想要丰富一些。有一天,她提议想要喂养一头良种猪,也算是“小有作为。”我们听后,欣然同意,都举双手赞成。不久后,一头浑身滚圆、已被阉过的小花猪,被我们从城里背回了乡下。

这只小花猪白毛黑花,黑白相间,白里透红——细看里面裹着一层粉红色的皮肤,短嘴,立耳,平背,很逗人喜爱。一路上,让我们出尽了风头。

我们的住处并没有猪圈,所以只能把小花猪拴在屋檐下;没有猪槽子,只好用洗脸盆替代。如此一来,门口整天都是臭烘烘的。我们这几个知青给这头小花猪起了个名字,叫它“小花”。

小花很好动,颈项上总有血浸的勒痕,猪食也常常撒满一地。它吃食的时候,我们不得不用手按着脸盆,等它吃饱了,我们的手上和脸上也溅满了渣渣。后来有农民见我们喂猪实在是“辛苦”,就送了我们一个旧猪槽。房东大爷也把堆柴的地盘主动挪出了一块给我们垒猪圈。我们几个抬些条石,和些黄泥掺上草杆,码了一个小猪圈,小花总算是有个家了。

小花的到来,给我们单调枯燥的生活注入了新的活力。大家轮流做饭,轮到哪个做饭,还得顺道再弄些猪食。轮到我时,我总是要抱怨几声,要累死人,连耗子都喂不活,还要喂猪。可是看到小花津津有味地吞食我给它准备的“伙食”时,心里很感快慰。于是,照料小花也成了我的一大乐趣。有时我干脆就跳进猪圈里面,给小花梳毛、搔痒,小花也舒服得直哼哼。

在当地,喂猪都是喂熟饲料,也就是把猪草切细弄碎以后,在锅里煮熟后再喂猪。我们一开始也是喂熟饲料,但是后来觉得太费事,也费柴火,于是做出大胆的改革——喂生饲料。这个改变,对于猪似乎是一个逐渐习惯的过程,一开始往往需要多添加些包谷粉、细糠,它才肯吃。到了后来,习惯成自然,它也就愉快地进食了。

我们就劝房东大爷说,熟食营养损失大,饲料消耗得也多,不如喂生饲料。可是大爷却认为人都要吃熟食,猪通人性,所以也得吃熟食。

估讲是杂交优势的原故,小花从来不生病,而且适应环境能力很强。我高兴时,就牵着它去溜山,它总是轻松地在我身前身后小跑,就像条小狗。有时我故意放开绳子,让它跑到前面生产队的地里去大嚼——我已观察到吃公家的东西谁也不会心痛。小花吃得很快、很有劲,“嚓嚓嚓”地一会儿就扫掉一大片,我看它吃得差不多了,就赶紧把它牵走,免得队长追究。

有时,小花会很老练地在河里游泳,毫无怯意。一旦我招呼它,它就跃上岸来,抖掉身上的水,在我面前摇头晃脑。然后,四肢舒展地趴下,等着我给它搔痒痒。看着这头充满灵气的小猪,我当时的心里说不出有多舒服。

那个年代,我们那里都时兴“称猪”。每月的某一天,家家都要把猪牵出来称重,以重量来计算肥料投资。我们没有粪坑,也就没有肥料工分,清圈时都把猪粪挑到自留地去撒了。不过此刻也要带小花来凑凑趣。

公房里云集着各家的猪儿,黑压压一片。小花一出场就引起轩然大波,它不断地袭击土猪,追着它们撕咬,撵得土猪拚命叫唤四处逃窜。几家农民急忙吼我们,说我们养的猪太凶了,让我们牵住。惹得围观的其他人哈哈大笑。

小花一天天长大了,自留地的菜也不大够它吃了。于是我们便常去化缘,把其他知青不吃的菜叶拿回来喂猪。尽管如此,小花常常还是饿得直叫,令人揪心。情况“紧急”时,我们也只有铤而走险,去“跳丰收舞”了,除了偷小花吃的,也偷自已吃的。弄一袋子回来,人和猪能吃好几天。“跳丰收舞”在知青中很普遍,不过那时我胆子小,所以次数不多而且由于心虚,只敢在晚上悄悄喂。

到了冬天,知青们都在准备着回城过春节。谁不想家呢?可是我们都回家,小花怎么办呢?最后考虑再三,我决定留下。一来回家心里不舒畅,二来把小花交给别人喂我不放心。和小花在一起,反倒觉得很充实。`

农村古风犹存,民风纯朴,过节了我便成了客人。这家请完那家请,都敬我为上宾。农民那种淳朴、厚道与热情至今也难以忘怀。不过,等到夜阑人静,白日里的欢乐与兴奋便消失殆尽。一星残灯掩不住房间里的黑暗与空寂,实在是冷清凄凉。从我记事以来,从没有在外面过春节。那一年是唯一的一次。在这千家万户阖家欢聚的时刻,我形单影只,一个人在村子里与猪为伴。



再后来,招工的消息传开了,整个农村一下沸腾起来,知青们纷纷奔走相告,犹如在茫茫大海中漫无目的地漂泊了几年,忽然发现了陆地一样,个个眉飞色舞,情绪亢奋。

我们没办法,只好作出了卖掉小花的决定。

小花的死期到了。

交猪那天,它慢吞吞地在我俩身后跟着,似有预感。

其实小花还没有长大,才170多斤,真正长大至少也有300斤。临近杀猪场,小花闻到了血腥味,打死也不肯走了,几个农民来帮忙,横拖竖扯才把它弄进猪圈。小花咆哮着在圈内跳米跳去,吓得其它猪都缩在角落里。旋即它又扑在栏杆上望着我们拼命嘶吼,毛发竖立,两眼血红,口吐白沫,样子可怕极了。

我一时不知所措,呆呆地站在那里,好一阵才怅然离去。

老远老远,都还听得到小花似怒似怨的哀叫声。

那天晚上,我彻夜未眠。我哭了,为自己,也为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