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岛海战(六十九)

中途岛海战(六十九)

攻击机群起飞之后,斯普鲁恩斯在18时11分发信号给弗莱彻:“第十六特混舰队的机群现正准备攻击你部侦察机发现的第4艘航母,‘大黄蜂’号大约在我以东30海里之外,我部拟向西航行,至回收攻击机群为止。你对今后的作战有何指示?”如此彬彬有礼的请示使弗莱彻必须尽快作出抉择。他不能靠遥控实施空战指挥,更不能在信号传递和无线电联络之类的繁文缛节上浪费时间。他要么登上“大黄蜂”号,要么授权斯普鲁恩斯全权指挥。前者要花费很多时间,等于彻底改组了特混舰队,势必造成新的混乱。弗莱彻不忌讳他人分享功劳,立即回信号说,“没有,同意你的所有行动。”

战后斯普鲁恩斯回忆说,他永远都感激弗莱彻的这一决定,“他是我的上级,我不知道他自己打算怎么做,也不知道他希望我怎么做。他的回复是令我感激至今的消息。”可以说,是哈尔西和弗莱彻联手成全了斯普鲁恩斯的一世英名。战史专家戈登·布兰奇将这一举动评价为“高尚无私之举和爱国精神的具体体现”。但弗莱彻这一大度的举动却为众多无聊者贬低他在中途岛海战中所起的作用打开了方便之门。后来在官方圈子中,甚至出现了“弗莱彻自愿将战术指挥权交给下级”的批评言论。老酒猜测,这种无聊说法很可能来此对弗莱彻不太感冒的金。

15时40分,“飞龙”号开始接受友永机队的幸存者,收容过程充满了悲伤的气氛。正如山口和加来所料,友永不在返航之列。只有9架飞机返航——鱼雷机5架、战斗机4架,其中分别有2架和3架伤重无法继续使用。

虽然残余兵力少得可怜,且几乎所有人都精疲力竭。但在听取了桥本的汇报之后,山口毅然决定发起第四次攻击,他对此前两波攻击的战果相当满意。现在正是他纠结残余力量,一举击沉美军最后一艘航母的绝佳机会。“飞龙”号在大海上劈波斩浪,往返驰骋。舰上及护航船只的水兵们齐声振臂高呼:“‘飞龙’号,报仇雪恨!”但这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美国人很快就会告诉他们,什么叫作“旧仇未报、又添新恨”。

16时30分,山口发信号给南云:“拟使用现存全部5架轰炸机、5架鱼雷机、10架零战于黄昏时分发起进攻,歼灭残敌。”山口不知道小林和友永攻击的是同一艘航母——以后也永远不会知道了。17时,他再次致电南云,“第三波攻击结果,敌1艘‘企业’级航母中了至少两条鱼雷”,并强调“不是之前说过的那艘航母”。以日军鱼雷的巨大威力,谁都清楚被命中两条是致命的。

看到飞行员个个累得连头都抬不起来,舰长加来决定给他们服用兴奋剂。从医务室取来的药瓶上标有神秘的“航空药片A”字样。飞行长川口益海军中佐觉得这些药片看上去像是催眠药。加来因此大发脾气,迅速叫来医务人员予以确认。见此情景,山口决定将第四次攻击推迟90分钟,让飞行员得到食物和片刻喘息,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吃午饭。桥本累得连饭都无法下咽,直接到待命室的棕色皮革长椅上躺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日军的侦察工作再次因为一次意外事件得到加强。16时30分刚过,“长良”号发现前方水面上出现了不明的红色物体。木村少将遂命令“卷云”号前往查明。如系美国人,就要“审问俘虏,查明敌情,然后予以适当处理”。随后日军俘获了“企业”号的飞行员弗兰克·弗莱哈迪海军少尉和机枪手布鲁诺·盖博二等兵。刚开始日军并没有虐待他们,还派医生给两人疗伤,有些水兵还给他们烟抽。但当他们拒绝回答问题时,负责审讯的胜又隆一海军大尉掏出匕首,以死相胁。两名俘虏供述了有关中途岛防务极为准确的情报,但对两支特混舰队的情况只字未提。

几天之后,“卷云”号受命前往阿留申群岛。舰长藤田勇海军中佐认为,留着俘虏已毫无作用,于是用两人的私人财产——其中一件是弗莱哈迪那只镌刻着充满无限柔情的“赠给举世无双的丈夫”字样的打火机——作为奖赏,仍然没人愿意充当刽子手。当天深夜,两个美国人被蒙住双眼,带上甲板,身体绑上灌满水的5加仑油箱悬挂在船的一侧,随后被残忍地抛入大海。

16时45分,加拉赫机群发现了55公里之外的“飞龙”号,也看到了南面海天相接处袅袅升起的3柱黑烟。从5800米高度下降的美军机群逐渐进入攻击轨道。加拉赫下令“企业”号的飞机随他一起攻击“飞龙”号,沙姆韦则率“约克城”号的14架飞机解决附近一艘漂亮的战列舰——那无疑正是“榛名”号。在主攻目标毫发未损的情况下,将半数以上的攻击力量调作他用,无疑是极不明智的。

17时01分,“筑摩”号发现左舷方向出现敌机并立即鸣炮示警。此时“飞龙”号上空有13架零战,全部来自那3艘燃烧的航母。混合编队中有9架来自“苍龙”号和“加贺”号,带队者是“加贺”号的饭冢雅夫海军大尉,其余4架来自“赤城”号,指挥官是白根斐夫海军大尉。虽然已经精疲力竭,但日军飞行员的狙击近乎疯狂。他们非常清楚,一旦唯一的“飞龙”号被敌人击沉,他们只有战死或迫降两条路可走。双方甫一短兵相接,美军2架轰炸机就中弹坠入大海。

眼见敌机不断逼近,舰长加来操舰急速向右转舵,将舰首对准来袭者,“飞龙”号的高炮也在瞬间打响。“长良”号上,牧岛记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加拉赫对准“飞龙”号甲板上鲜红的圆圈直冲而下。加来操舰来了个急转,加拉赫的瞄准完全落空。他努力想把炸弹投下去,却因用力过猛腰部扭伤。炸弹落在“飞龙”号的尾流之中,美军随后投下的两弹均未命中。

到同伴投下的炸弹连续落空,沙姆韦毅然决定放弃攻击“榛名”号,调头向“飞龙”号发起俯冲。他的决定无疑非常明智。面对加拉赫、沙姆韦、贝斯特三支高速俯冲的机队,“飞龙”号显然已无力应付。沙姆韦投下的炸弹准确命中了航母——也算为老东家“约克城”号报了仇。紧接着又有3颗炸弹相继命中,“看,它烧起来了,那些畜生!”加拉赫对着话筒大喊道。后来美军飞行员说,他们都是以航母甲板上的“日之丸”作为瞄准目标的。

“飞龙”号的飞行甲板被炸得向上翻起,无法控制的大火吞噬了整个机库,也毁掉了山本挽回败局的一切希望。大火阻断了舰桥通往舰首的通道,前部机库中的19架零战全被烧毁,附近人员无一幸存。一颗炸弹炸毁了前部升降机,电梯同时被炸成碎片。在船尾的空中控制站,川口益中佐被爆炸激起的气浪直接抛到了甲板上。他身边的有村嘉一海军少尉左半边身子严重受伤,下颌破裂,肺部扎伤,左腿骨折,软软倒在了飞机控制塔下。但川口竟然并未受伤。当另一颗炸弹落下来时,他已经逃离了飞行甲板。

“飞龙”号依然疯了似的以30节高速航行。此时加来进退两难,只要美军轰炸机还在空中,为躲避攻击他就只能让航母高速前进。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大火迅速向全舰蔓延,消防作业变得愈发困难。记者牧岛的担心最终战胜了理智,他睁开眼,看到前方的“飞龙”号从头到尾全是大火,依然“像头发了狂的牛一样拼命奔跑”。

“飞龙”号第四波攻击原定由桥本大尉指挥,此时他正躺在待命室的长椅上睡觉。第一次爆炸把他从长椅上震落下来,刹那间他就被浓烟包围。过道上挤满了底舱爬上来的人。又一声爆炸把航母震得剧烈颤动,所有灯都熄灭了。几乎窒息的桥本朝一个有亮光的地方跑去,那原来是一个被炸出的洞,洞外的一切都在燃烧。幸亏桥本戴着手套,才冒死从洞里爬了出来。但他没戴帽子,溅在头上的火星把头发都点着了。旁边有人递给他一个防毒面具,尽管它烧得只剩一半且全是灰尘,但桥本还是十分感激地接过来扣在脸上。

看到“飞龙”号已经无可挽救,美军最后的几架飞机转而攻击了“榛名”号。舰长高间大佐轻松地躲过了所有攻击,只是两舷各挨了1颗“超近失弹”。


海面上疯跑的“飞龙”号


“飞龙”号遭攻


“榛名”号


“巴尔奇”号


“安德森”号


“本纳姆”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