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哪

我是一个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哪


宁寂的房间。月光下家具站立欲飞。穿过一座没装备的森林我慢慢走入我自己。

by 特朗斯特罗姆




我是一个在黑暗中

大雪纷飞的人哪



年二十九的深夜,确切地说已经翻过子时,后来我不断重复还原梦境,到了年三十的白天,才意识到梦境的时间,还是年三十的今天。特漫长的一天,我出去了两趟,用了两只口罩,第一次里外反了,第二次上下弄拧了。

睡觉之前,想到了特朗斯特罗姆说群星在跺脚,困意疏忽而至。我很奇怪,从阳台的黑暗望出去,一点没有暴雪的迹象,欲望总是被用来搪塞恐惧,我的恐惧比欲望更大。

雪最大的时候,我从狭窄的楼梯,吱吱呀呀爬到了天台,十八层的高度,密不透风的清凉。好像普鲁斯特描摹过雪是梦中谁漂浮的眼泪,为什么会如此滚烫呢?大自然翻了个身,不会有人在,它们情绪稳定,落在我的脸颊,原来是我自己的眼泪。


高处的角度影影绰绰,雪花们呻吟着在腊梅上空游荡,我的心脏狂跳着穿过树林,口袋里有不少东西晃来晃去,我不断地按住它们脱颖而出的念头。我感受到的是自由,如寒风凛冽般的自由,在坠落的尽头开始坠落。

白天的忘却潮水般渐渐杳无踪迹,我试图找到窗下成排的冰凌,那些风很可能已经被春天招安,白皑皑的暴雪仿佛不曾有过。

第一次戴口罩出去,大概六点钟,黑暗仍在蛰伏等候时机,对面的人和狗都熟悉,公交站的监控下面,停了不少违章的小车,我用餐巾纸擦拭了空旷寂寞的座椅,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上面,很难想象这不是梦境的一部分。


空调大巴车只载了我一个人,试着用抖音拍了短视频,发了。司机用的N95或者 KN9,捂住了大半个面孔,很警惕望我了一眼,整个过程,车厢弥漫的湿度遮盖住了车窗。很久之后,我知道自己的医学口罩戴反了,浅蓝色的一面应该向着司机嘲弄的眼神。

“我倒并不悲伤,只是想放声大哭一场”。问题是,大哭一场属于梦境,还是源于生活,抑或我根本无法选择,只能继续梦下去。

重回到梦境,头顶纷纷的雪停滞了,我置身于星光的包围,星星是那些欲望的映照,蓝色的,灰色的,白皙的,它们是古老的漫游者,我才是偶然,黎明一直在不断叩击梦境的边缘,最后轰然凝视着乱成一团的两个皮囊。


那一刻,我忽然惊醒,特朗斯特罗姆式的,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自己对于我的意义,又是一次无意义的自辩,我等待特朗斯特罗姆吹响的小号,我的可能是尺八,也可能是木吉他之类。

要不要讨论地狱般的虚无?拯救他的皮囊,精致有着玲珑曲线的白骨。第二次戴口罩出去,接近了中午,年三十的中午,我甚至不清楚这是梦境的尾声,还是开始,这时我走进了超市。

“如欲相见,我在各种悲喜交集处”。超市人影攒动,几乎没有谁像我一样罩住了半边脸颊,热气上升,糊住了我的眼镜,只好把眼镜去掉。我买了两盒早已瞧过许多次的礼物,一个冬天的中午,“嗡嗡掠过头顶”。

黑暗背转身,终于咧着嗓子叫醒了我,我完全清醒,仍然不知道我是谁?



作品:Anselm Kief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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