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特赦后的末代皇帝溥仪和新婚妻子李淑贤,春节里是怎样拜年的?

被特赦后的末代皇帝溥仪和新婚妻子李淑贤,春节里是怎样拜年的?

溥仪和宝玉有点像。这种感觉,是在我看完贝纳尔多·贝托鲁奇导演,尊龙、陈冲、邬君梅、彼德·奥图主演的电影《末代皇帝》之后,就渐渐开始有了的。

鲁迅曾说:“一种悲凉之雾,遍被华林,能呼吸领会者,唯宝玉一人而已。”

这是因为宝玉感到了那个大家族的没落,一种悲凉之感,时时在心底泛起。谁都不理解他,唯独悲观的黛玉,能懂到他的骨髓里面去。

宝玉是一个爱情悲剧中的人物;而溥仪,就是一个历史悲剧中的主角了。

他从小就被周围人告诉,这个天下都是你的,你是九五之尊,是天子;然而随着年纪渐长,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所代表的的时代渐渐远去,却无能为力,那心中又是一种怎样的寂寞,何等的悲凉?

最大的悲凉,就是给予他一切,然后,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突然从自己的手里陷落,并且从此,这一切不再属于他。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世界观,人生观,经历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经历狂风暴雨、不断剥夺,到最后惊恐认命,落魄收场。当他回首前朝往事,发现整整一个时代,给了他太多之后,又剥夺了他太多。那个时代,对他太过残酷。

那个时代,欠了他一份完整的母爱,一个正常的教育,一个应有的公平。

这,是我看完电影《末代皇帝》之后的喟叹。

1 这个皇帝没有一份完整的母爱

那一幕镜头很荒诞:1908年,宫廷卫队长骑着高头大马走进醇亲王府内,宣读皇太后懿旨——将三岁的溥仪带入宫中上书房读书,也就是指定溥仪继位。一个新的皇帝就此诞生。多少人为此拼得头破血流,家破人亡。然而,不懂事的溥仪却在不经意中,就这么中了个大奖了。

而之所以说这幕镜头荒诞,是因为宣布之后,三岁溥仪原有的正常童年童趣,就此结束了。

溥仪被宫内太监灌输:他作为皇上,是无所不能的。但紧接着,他就碰到了一个他不能做到的事情了:他想妈妈了,他想要回家。但是,他不能。他现在是皇上了,他是不能随便回家找妈妈的。

溥仪七岁的时候,母亲带着溥仪弟弟溥杰进宫。弟弟溥杰跪下向他请安。母亲在轿中以扇遮脸,问儿子:“你还能记得我的样子吗?”溥仪说:“不记得了。”溥仪问:“弟弟每天都能见到您?”……母亲泪流满面。

溥仪贵为帝王,却并无每个孩子都有的亲身母亲的臂弯和怀抱。父亲醇亲王骑马远去,溥杰追着喊:“阿玛!”可是,父母终究远去。皇帝依然困在了深宫。

亲身母亲不得亲近,那奶妈阿嬷呢?溥仪渐渐长成了大孩子,皇宫里悄然安排奶妈离宫,连个道别也不让。阿嬷泪水涟涟,恋恋不舍:“他是我带大的……”张总管连催带赶,阿嬷在悄然疾行的轿中探头张望。九岁的溥仪在后面连追带赶,在长满荒草的大院中凄声呼唤:“阿嬷!阿嬷!”

如果溥仪奶妈没有被赶走,如果大清国运没有如此蹇促,那么溥仪和年轻的奶妈之间,是否会发展成一种类似明朝天启帝明熹宗与他奶妈客印月之间的畸形关系,不得而知。但一个孩子,父母远离,身居一个帝国的政治中心,只有这个阿嬷才能给予他温情的爱护和关怀,那么他们之间形成第一亲密关系,也是非常正常的。如今,这个唯一能代偿他母爱的女人,被宫里秒速送出,一刻也不要停留。

原来,一个皇帝所享受的所有特权,都是有代价的。代价是,远离亲情,远离天伦。不要说童年童趣,不要说母爱亲情,不要说正常伦理,一概没有。你这颗心,什么时候冷了,硬了,变态了,你就可以做皇帝了。这种成长的代价,太大了。

2 溥仪缺乏一种面对正常人的教育

幸亏大清国覆灭了。幸亏皇权专制瓦解了。溥仪即有大错,因为没有实权,倒也并未铸成大恶。

我有时候想,如果大清继续,可能溥仪更有机会成为一个冷漠残忍的皇帝。这种冷漠,这种残忍,在他受教育的过程里,被逐渐渗透到他的性格里。

溥仪很小的时候,一干太监伺候他洗澡,太监教导主子:“皇上是万岁爷,是天子,皇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小屁孩溥仪朝着一个太监泼水,太监任其泼溅,赔笑承欢。

天子对子民的冷漠,居然是通过子民言传身教天子任意蹂躏自己而训练出来的,真是一幕荒诞剧。

还有一幕:在紫禁城大道上,溥仪坐在肩舆上,溥杰在旁跟着;溥杰问道:“皇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是真的吗?”溥仪指着众人说:“那当然,要是我淘气,受罚的是别人——他们当中的任何人。”

为了向溥杰证明自己作为皇上一言九鼎,他命太监大脚喝下墨汁,大脚虽有犹豫,但也马上照办。皇帝可以有权让人做任何违背常理的事情,因为这是他的特权。这种特权教育下的特权思维,长期而往,根深蒂固,直入骨髓。

皇帝也读经,也念书,也写字,但是最生动形象、最效果非凡的教育,就在于周围这帮皇家当权者以及下人对溥仪的活体教学,亲身演练。这种边学边练、耳濡目染的教育,当真太毒了。

问题是,如果皇帝对事关万民福祉的政务大事判断出错了呢?皇帝一旦昏言既出,驷马可追么?历朝历代的历史一再证明,皇帝的错误,从来都是万众子民买单。看看往朝,穷兵黩武,兵革互兴的苦果,哪次不是由民众咽下?

看看这个游戏:溥仪拉着溥杰在皇宫内一顿乱跑,后面跟着一大堆太监,抬肩舆的,扶舆杆的,举罗伞的,捧马扎的,拿衣服的,拎食盒的,还有挑着常备小药的担子的,都在亦步亦趋地跟着乱跑,跑得丢盗弃甲,气喘吁吁。溥仪和溥杰却在开怀大笑。

这一幕,似曾相识。如果换一个背景,溥仪换成纣王,溥杰换成妲己,诸太监换成各路诸侯,紫禁城换成烽火台,那么千年的历史循环又开始了。玩得这么大胆这么欢,并不是他本来就会的,而是环境、周围人教他的。这种教育效果,远不是教科书所能比拟的。

这种教育,不是正常的教育。

3 历史,欠了他一个公平

就我个人而言,我同情溥仪。无论他有多可笑,多荒诞,多“罪大恶极”,除去他本身的先天性格成分,他的大部分痛苦,源于他的出身,源于历史跟他开了一个玩笑。

历史,欠他一个公平。

别人,只是通过教科书来了解历史。而他,则是那段历史的参与人,是主角之一。因为是主角,却又无力驾驭这段历史风云,所以他无可逃避地承受了这段痛苦。旁人,可以骂他批他,却少有人能理解他。

历史让他三岁登基,却又让他六岁退位,并且只能困在紫禁城,连他的额娘在宫外吞鸦片自杀,他都不能出宫去探望一下。

历史也让他无法做主选取哪个女人做自己的妻子;无法让他过上正常人的婚姻生活。

冯玉祥发动政变,把他赶出他曾无比厌恶的“囚笼”紫禁城。可真要离开了,他心里却又无比害怕。

孙殿英挖他祖坟,劈开先人慈禧的遗体,盗走财物,把慈禧凤冠上的珍珠送给了蒋介石的新婚夫人……他无所依靠。太监偷他,文臣骗他,军阀欺负他,他靠了日本人想要复辟帝制,结果日本人又耍了他。

皇后婉容怀了别人的孩子,孩子一生下即被日本人处死,婉容即刻被送走,溥仪拔腿追出去,却被关东军堵在伪满皇宫的门口而不得出,一如当年被太监、被民国军堵着,跑不出紫禁城。

溥仪的老师庄士敦说:皇帝自从登基那天就成为了自己领地里的囚徒,在退位后仍是。但是现在他长大了,他会问为什么他是所有中国人中唯一一个不能踏出自己家大门的人。我想皇上是地球上最孤独的男孩了。

何尝不是!

他曾是伪满洲国名义上的皇帝,但到了战犯管理所,他看到,他以前的伪满商务大臣在刷厕所,而那个曾任伪满洲国的皇宫卫队队长,现在是犯人小组长,将要管理他的学习……

历史如此荒诞,把他摁在地上,不断摩擦……

我们当然无法把一个人所犯的所有错,都归咎于历史。溥仪自身也因为伪满时期的罪行,而在监狱里服了十年刑。

出来混,他是还了。

但问题是,他被强行推上皇位,又被赶下皇位,被挖祖坟,被剥夺了一个健全完整的人格(从溥仪著《我的前半生》、贾英华著《末代皇帝的后半生》中,可以看到,他在一生中如杨柳随风,一直摇摆不定)。这些惨,这些痛,谁来还?历史,能补偿给他吗?

可惜的是,若问历史,休论公平!

结语:

他最大的悲哀,是梦醒时分,却发现无路可走;他所有的悲凉,是人为皇帝,却身如不系之舟,无法自主。

问汝平身功业?北京、天津、满洲、苏联、抚顺,再回到北京……

如果当年三岁的溥仪可以选择,他想必不会去做那个劳什子皇帝的——就如同宝玉怒起来就要扔掉那块“通灵宝玉”那样——溥仪也会逃离紫禁城,回到醇亲王府,寻找他的兄弟、他的奶娘二嫫、他的父母双亲、他和兄弟一块儿玩的那只蝈蝈,去接受更正常一点的教育……然而,没有如果。

他在1959年12月4日获得特赦。之后,他开始了他的公民生活。

他后来与妻子李淑贤,于1962年4月30日,在全国政协文化倶乐部举行了婚礼。

他们共同度过的第一个春节,是在1963年1月25日。

那年除夕日,溥仪在其日记中记载:他和妻子李淑贤一起到全国政协秘书处副处长连以农,以及几位政协机关干部或同事家中拜年,感谢他们一年来对自己家庭生活细心的照护和关怀。继而溥仪又“同王述曾到史、于、马、苏、张、徐、赵各处拜年”。

拜年笑谈中,往往少不了如此问答:

“噢,宣统皇帝过年好!”

“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溥仪给您拜年!”

在他们的拜年笑声中,我只觉得一种苍凉弥漫在我们的心间。

溥仪终究没变,依然身如飘萍;溥仪终究变了,他在时时变化,以适应这一生中最后一个角色……

我想起了电影中的一幕镜头:年老的溥仪买了一张故宫门票,在黄昏的余晖中,他偷偷溜到那张他三岁登基的龙椅上,从里面掏出来一个蝈蝈罐子,那个蝈蝈从打开的罐子中,慢慢爬出……

他当年的兴趣只在蝈蝈,不在江山;他要的是一个无忧的童年,而不是去做君王。多年以后,他依然心有不甘,在夕阳下,执着回望:哪里,是我的童年?

懂他的,是不是只有这个蝈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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