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老人常说“犬不八年，鸡无六载”，动物活久了真的会成精？
01
这个颇具诡异色彩的民间传说，大约发生在明穆宗隆庆年间。
一日，在京师城外，操持杀猪宰羊行当的赵屠夫，与富家子弟宋公子哥儿吵了起来，直吵得脸红脖子粗。
至于吵架原委，很简单，宋公子喝懵了，与赵屠夫女儿走了个对头碰。酒壮色胆，舌根发硬手脚也不安分，意欲调戏人家。哪知，赵屠夫就在旁侧瞅着呢，登时翻了脸。
“来来来，你碰我一指头试试。”宋公子将脖一梗，满脸的牛逼哄哄，“信不信我这就回家扛一麻袋银子，活活砸死你？！”
啧啧，货真价实富二代，果真是财大气粗。
赵屠夫一听，气够戗，抡起了拳头。可宋公子带着几个无赖跟班呢，呼啦围上开打。恰在这当口，只见一道黄影呜地蹿至。
是赵屠夫父女养来看家护院的黄毛老狗。黄狗龇牙咧嘴，飞扑便咬，顿吓得一帮无赖麻了爪，撒丫子溜之大吉。
这档子事儿，就这样完了？别急，才刚刚开场呢——
02
“不对劲啊公子，老话说：‘人爱富的，狗咬穷的’，那黄毛老狗咋敢咬你？”
“是啊。老话还说，‘狗朝屁走，人朝势走’。它不该咬你啊。”
“哼，敢冲公子下口，纯粹是叭儿狗戴铃铛，混充大牲口！”
一溜烟逃到街尾，宋公子和众跟班嘀咕上了。骂完屠夫骂老狗，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歪主意上脑了：
用蒙汗药蒙倒那黄货，先来个活剥皮，再炖了下酒。
瞧这些下三滥的损招，够阴，也够狠。
说做就做。捱到半夜，宋公子带上众跟班，鬼鬼祟祟摸到了赵屠夫家门外。把一只塞了蒙汗药的肉包子扔出去，黄毛老狗中招了，骨碌吞下肚，很快便哼哼唧唧趴了窝。
“狗东西，敢和我斗，你还嫩了点！”
宋公子洋洋得意，狠踹了黄毛老狗一脚，接着装入麻袋拖回府宅，准备开膛破肚。但，这厢刚举起明晃晃的杀猪刀，那黄毛老狗就醒了，摇摇晃晃站起，随之双前肢一屈，居然给他跪下了。
老狗下跪，这也忒神异了！
宋公子见状，差点惊跌下巴。明摆着，这畜生通人性，有灵气，那就留着他，给哥当跟班。
03
恍若一眨眼，半年过去。
其间，黄毛老狗还真就背弃赵屠夫父女，认宋公子做了主子，并到处狗仗人势，为非作歹。别说和主子作对，就算不用好眼神瞅他，黄毛老狗都会扑上去，咬他几个血窟窿。
俗言：天作有雨，人作有祸。这日，宋公子终于撞上硬茬了。是一伙山匪。将他打得只剩半口气儿后，径直扔进了深山老林喂狼。宋父接信，又惊又怕，急慌慌雇人去寻。
这一找，便是七八天过去。就在大伙儿都以为宋公子遭殃玩完的时候，这家伙竟又活着回来了！
挨了一通暴打，几乎丢命，宋公子似乎想开了：人活世上，真不知哪天会倒大霉，还是及时行乐要紧。不然，一旦殁了，多亏。
接下来，宋公子彻底变成了不折不扣的败家子。会吃会喝，更会玩儿，没两年，就把丰厚殷实的家底给折腾得差点散架，从此败落，风光不再。宋父气得要死，命家奴五花大绑捆了他，正欲惩治，恰巧有个游方道人从此经过。只一眼，便敛紧了眉头。
“道长，我儿他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宋父犹疑问道。
“我给你讲个故事罢。”道人紧盯着被捆缚于地的宋公子，说起了一桩奇闻怪事：
“晋时，南阳郡有户人家，姓来，家境优裕，自是娶了三妻四妾，日日逍遥快活。突然一天，来姓主人暴病身亡，死了。”
“对了，这来姓主人还喜欢养狗。豢养了一只白犬，十分善解人意，常与主人形影不离。而在主人亡故那日，白犬也不知所踪。”
“既然人死，须当下葬。谁料，妻妾儿女正哭天抹泪呢，那来姓主人竟又忽地从祭床上坐起了身！”
宋父听得心颤：“诈尸了？还是还魂了？”
活了！都被放进棺材、行将埋葬的来姓主人居然起死回生，真的活了！
04
其实，道人所讲这桩奇闻，出自中国志怪小说鼻祖、东晋文学家干宝所著的《搜神记》。
那来姓主人名唤来季德。起死回生后，白天，管理家务，打理生意，一切如常；晚上，则挨个睡他的三妻四妾，乐此不疲，好不快活。
时光匆流，数年过去。但说生日，恰逢大寿，来季德贪杯喝高了，出溜桌子底下去了，“醉而形露，但得老狗”！
额的神啊，主人竟然是那只走失已久的老白狗所幻化！
白犬化人，夜夜风流，这也忒重口了吧？家人见状，纷纷操刀，嘁哩喀喳，就将它剁成了狗肉馅。
在干宝的《搜神记》中，类似故事，数见不鲜。比如此节：
——山阳王瑚。字孟琏，为东海兰陵尉。夜半时，辄有黑帻白单衣吏，诣县，叩阁。迎之，则忽然不见。
——如是数年。后伺之，见一老狗，白躯犹故，至阁，便为人。以白孟琏，杀之，乃绝。
啥意思？
意思是说，在山阳郡，有个人名叫王瑚，字孟琏，任东海郡兰陵县尉。半夜时分，总有一个头戴黑巾、身穿白衣的小吏到县府敲门。当当当，当当，还挺有节奏的。
王瑚被吵醒，便去开门，却又忽然不见了。如这般情形，一直过了好几年。后来，王瑚派人偷偷探察，只见一条老狗，黑头、白身，一到县府门口，歘，便变化成了人！
得知这一怪异情况，王瑚就带人围剿，击杀老狗，半夜狗敲门的事也从此绝了迹。
啰嗦了这么多，话归正题。
且说宋父听完道人之言，不由心头一震：“道长你啥意思？”
道人剑指宋公子，动静陡高：“孽障，你的死期到了！”
原来，那日，宋公子遭打，早已命丧山野。赵屠夫家的黄毛老狗便借了他的皮囊，幻化成人，寻仇报复来了——
你欺我主人，口口声声说家里有的是银子，能用银子砸死人，那我就让你破财，倾家荡产。我狗仗人势，见谁咬谁，让你爹跟你屁股后赔偿去吧；
你喂我毒肉包子，想害我性命，那我便咬恶人，让你丢命！
但，天道终不可违逆。道人看破蹊跷，施法术逼黄毛老狗现了原形，又一剑，直戳其心肺。那黄毛老狗“呜”的发一声悲鸣，毙命倒地。
05
远在汉元帝（前74年—前33年）时，朝中有位大臣，名京房，曾做《易妖占》一书。在此书中，其便如是说：
“犬不八年，鸡无六载”。
意即：家里饲养鸡狗等禽畜，切不可养得时间太长。因为，它们每天都和人接触，朝夕共处，人说话，它听；人做事，它看。积年累月，年头渐久，闹不好就通了人性，成精作祟。就像那南阳郡来家的老白狗，多吓人。也难怪连孔老夫子都一本正经道：
“切不可与禽兽为伍。”
当然，此类怪力乱神，终不足信，权用作茶余饭后的谈资最好。但，笔者喜欢狗，不只因为它忠诚，“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好汉不打妻，好狗不咬鸡”，还因为它有时候，确实通人性。如同这个故事，当道人击杀黄毛老狗后，赵屠夫父女来了。
他们抱着黄狗，哽咽失声，久久不肯松开……
策划：鱼羊史记 监制：鱼公子
撰文：刺猬 编辑：吃硬盘吧、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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