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贩居民区造毒品，却被下水道污水暴露藏身地，山东这项破案技术让无数毒贩胆寒
简陋的出租屋中，厨房里盆盆罐罐摆了一地，里面装着彩色的液体、白色的粉末，旁边还有加热设备，宛若一个化学实验现场，其实这是一个制毒窝点。造毒团伙成员孙成（化名）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原以为周密的制毒计划会被轻松识破。
网上学习制毒技巧
居民区租房偷偷制毒
制毒窝点藏身出租屋厨房
有吸毒前科的孙成看到制毒贩毒有利可图，便伙同其他几人通过地下网站、圈内平台学习了制毒技巧，通过药品代理商购买了大量感冒药。这种药品中含有麻黄碱，是制造冰毒的主要原料。孙成打算通过简易的设备从药品中提炼麻黄碱制造冰毒。
制毒窝点藏身出租屋厨房
孙成把制毒窝点定位在日照五莲县，为了选合适的制毒窝点，他费了不少心思。刚一上手还不熟练，他特意先租了两处居室做实验，另一处居室的厨房做为最终的“生产车间”，还有一处居室他们晚上睡觉用。
让孙成得意的是，这种制毒工艺污染小，几乎没有味道。再加上厨房的排风扇一开，周边很难察觉到异样，在他看来，自己的“制毒车间”足够隐蔽。
制毒窝点藏身出租屋厨房
然而孙成的发财梦很快被警方的到来彻底粉碎。一天孙成刚要和同伙开始制毒，就被警方一举抓获了。他没有想到，自己早就被警方锁定了。
毒窝被端还要从一次污水验毒说起。
今年初，中国海洋大学化学化工学院副教授张大海的团队检测出日照五莲县污水处理厂的污水样本验毒数据存在异常。这引起了公安机关的关注。通过污水溯源，很快锁定了相关小区。
溯源如此有效迅速，张大海解释，污水处理厂的管网就像蜘蛛网一样，有几个管道下来，对这几个管道进行采样化验，对其中指标高的管道再向上层层找，一般找三到四层就能聚焦到小区，再通过当地社区居委会就能锁定可疑人员。
根据污水验毒指标，公安机关加大了对此区域的排查力度，锁定嫌疑人的活动轨迹。警方查到，在五莲县这伙人总共租了四处房子。公安机关便对这四处房子楼道排出的污水进行取样化验，发现其中三处地方指标高，一处地方指标低。警方便对其中指标高的三处加大了监控力度。
污水验毒取样环节
警方制定了严密的抓捕方案，24小时盯守，一发现嫌疑人要开始制毒，立即采取行动。共抓获制贩毒嫌疑人6名、吸毒人员8名，缴获冰毒80克、冰毒半成品15公斤以及其他制毒原料40公斤。
经过审查，警方发现，污水验毒指标低的一处住处正是制毒团伙用来住的地方。
验毒“黑科技”
1克冰毒投进大明湖都能检测出来
污水验毒技术让毒窝无处遁形，有个比方，1克冰毒投进大明湖都能检测出来，如此神奇的验毒“黑科技”是如何发挥作用的？
山东这项工作起步于2018年5月份，省禁毒办通过政府购买服务的方式，与中国海洋大学联合成立了山东省“污水验毒”项目组。截至目前,已对山东16市、170余个县(市、区)覆盖城区的139个污水处理厂进行了污水样本检测,对100余个乡镇街道生活小区的生活污水进行了抽样检测,累计采集样本470余批次。
中国海洋大学化学化工学院副教授张大海向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揭秘了污水验毒的原理。污水验毒采用“固相萃取-液相色谱-质谱联用技术”，从分子水平上让毒品现形。一瓶水经过过滤、萃取及一系列的前处理，进行仪器分析，结合水质参数及周边的环境让毒品无处遁形。
送检样本是采集的污水厂进水口的水，进水口下有一个很大的储水池，可以保留一段时间的污水信息，因而时间段不需特别区分，但要注意操作规范，不要污染样本。采完样后通过冷链运输到实验室，并加入一系列试剂保存。
检测前先进行前处理，尽可能去掉杂质。从一瓶污水中取50mL的水样，需要浓缩250倍，变为0.2mL，再进行仪器分析。张大海把这个过程形容为“挑绿豆”。假如采集的50mL污水是瓶子中装着的各种豆子，假设里面的绿豆是毒品，那么就需要把瓶中的绿豆都挑出来。那么首先要找一个标准的绿豆，确定其具体形貌，然后将绿豆打碎，确定绿豆成分，通过这种方式建立标准数据库。再回到那瓶豆子，把所有形似的绿豆都挑出来，然后把所有挑出来的绿豆一个个打碎，和标准绿豆比对，只有里外完全都一样才能确定那是毒品。
以上是污水验毒测试环节
张大海介绍，他们买来国际上高纯度的毒品标准品，制作毒品标准谱库，通过质谱信号一个个比对，最终确定是不是毒品，含量多少。
“测量到基准数据后，我们还要考虑当地的生活习惯、周边环境导致的污水差异等。”张大海说，实际上没有一家水厂的水是一样的，不同的水势必造成不同影响，为了保证全省数据都在同一个基准值上，需要通过水质参数对测试数据进行校正，通过系列实验看不同的参数的影响，做出基准值来进行校正。像当地生活习惯，饮食油多或清淡都会造成差别，都需要校正，保证各地公平。
对于后期数据校正，张大海还举例道，吗啡中有一部分是医院用，这块数据也必须考虑进去，进行相应扣除。此外，人体代谢后的毒品成分和直接扔进下水道的毒品有差异，从下水道到污水厂还有代谢过程，都要通过后期数据校正，把这些细微的差别区分开。
张大海介绍，从他的检测结果来看，污水中的毒品冰毒占比达95%以上，其余大部分是海洛因，非常个别检测出氯胺酮，可以忽略不计。
污水指标异常引起警方注意
毒情最轻的地方反而数值最高
令张大海印象颇深的还有去年十月份的一次检测。在他对聊城经济开发区生活污水进行检测时，发现数值明显偏高。这与当地公安机关以往对此地的毒情评估是相左的，以往来看此地毒情很弱。
对于这个数据，张大海连续测了多次，结果都让他坚信这个地方出了问题。但是如此高的数值推算下来，基本一家就有两个吸毒人员，这是不符合现实的。后来查明这是当地公安机关在在追捕一毒贩时，嫌疑人情急之下将900克冰毒倾倒在马桶中冲走所致。
污水验毒的数据一定程度上改变着已有的毒情认知。“我们将县一级的污水毒情检测数据提供给聊城，他们根据平时工作掌握的情况也有一个各县毒情排名，两方面排名一对比，大部分是相符的，但有两个地方出现了明显异常。”省公安厅禁毒总队副调研员刘和平说。
引起当地警方注意的两个地方，一个是东阿，一个是阳谷。东阿人口少，依据警方以往掌握的情况，毒情最轻，然而污水验毒结果显示东阿在聊城各县中数据最高。而以往认为阳谷是聊城毒情最严重的地方，因为省里西部几乎破获的所有毒品案件中，毒品的源头都指向那里。
看到这个数据，警方很纳闷，多方进行探讨后发现，东阿周边的一个县在全省毒情能排前二十名，两个县就隔一条黄河，也许是这个县的吸毒人员看到东阿毒情弱，管得较松，跑到东阿吸毒，吸完再回去。警方立即到东阿旅馆调查分析，果然发现一些中青年到东阿登记住宿后第二天就离店返程。
“阳谷毒情高、数据低是怎么回事呢？”刘和平介绍，当地警方把涉及毒品的案件调出来，发现大部分贩毒人员并不吸毒，交易完就走了，因而对污水验毒的指标影响小。这个“漏洞”找到了，堵“漏洞”也就容易了。
“污水验毒让毒情的判断更具科学性。”刘和平说，以往掌握毒情往往根据查出的吸毒人员数、破获的毒品案件数目、缴获的毒品数、毒品价格等。这些只是一个方面，再加上污水验毒数据更加科学、客观。
在禁毒打击方面，以前依据登记吸毒人员数、破案数、缴获毒品数来向各地分配任务，各地会有意见，认为前一年做的工作越大，反而分配的任务越多。“我们根据污水验毒结果来指导各地禁毒任务分配，各地很认可。”刘和平介绍，各个地区根据验毒指标启动了约谈机制，摆脱了“慵懒散、不作为”的状态，促进各地禁毒工作积极性，尤其是提高了各个乡镇街道办事处政府机关的重视程度。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 范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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